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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權。只有腦中主司語言的中心傷得太重,難以修復。我頭顱內這臺奇妙的有機計算機把語言功能當做瑕疵程式給拋棄了。掌管情感的大腦右半球並非完全沒有語言的功能,但也只有最受情緒主宰的溝通單元得以倖存;我能使用的詞彙苟延殘喘,僅剩九個。(我後來才知道,這已經是特例了;許多腦血管意外患者所擁有的詞語數量不過兩到三個。)為有案可查,我還是記下來,這些是我能運用的全部詞語:、屎、尿、疤子、天打雷劈、直娘賊、屁眼、噓噓和嗯嗯。
迅速分析一下,就可以發現這些字詞有些重複。我能夠支配的語彙裡有八個名詞,它們表示了六項事物;八個名詞有五個可以當動詞用。我保留了一個意義明確的名詞,以及一個既可當動詞又可當虛詞的形容詞。這個新語言體系包含了四個單字、三個複合字和兩個疊字兒語。所能表達的意義範圍有四個關於排洩、兩個關於人體器官、一個神聖咒語、一個交媾或要求交媾的標準用語,還有一個交媾變異語彙,但這個對我不再適用——因為我老媽早已過世。
總之,這些也夠用了。
在天國之門的爛泥坑和貧民窟裡摸爬滾打的三年,我不敢說那些回憶充滿了喜樂,但和我之前在舊地的二十年相比,這些日子至少對我的發展是同樣重要的,重要性或許還更顯著些。
很快我就發現,在我的幾個親朋好友之間——比方說老泥巴,這個挖泥班的工頭;昂克,這個貧民窟裡跟我收保護費的惡霸;還有戚蒂,待在爬滿蝨蟲窯子裡的狐媚子,我有錢的時候會去找她睡上一晚——這些詞語很吃得開。“屎,”我會一邊嘟噥一邊比劃,“屁眼疤子噓噓!”
“啊,”老泥巴笑嘻嘻地說道,露出他僅有的一顆大牙,”要去店裡找些又溼又軟又嫩的樂子嚼嚼?”
“天打雷劈嗯嗯!”我也朝他笑道。
詩人的生命不僅僅在於措詞有限的語言之舞,更是在於感知和記憶近乎無限的組合,同時兼具著所感所憶的靈敏。我在天國之門待了當地時間的三年,幾乎有一千五百標準天數。這三年,我有時間去觀看,去感受,去聆聽——去回憶,似乎我重獲新生了。雖然我的新生之地又是地獄,但這無關緊要;再次寫作的感受是真正詩歌的精華,新鮮自然的經驗是給予我新生的生日禮物。
要適應一個美麗新世界①,一個突然間比我年長了一百五十歲的新世界,沒多大困難之處。過去五個世紀以來,我們談過擴張和先驅精神,我們都明白我們的人類宇宙變得如何殘廢虛弱,如何徘徊不前。我們正處於一個帶著創造力頭腦的舒適黑暗時代;制度改變得很少,並且是透過緩慢的進化,而不是革命帶來的;科學研究慢吞吞地橫向蟹行,而它曾經是帶著本能地大步飛躍的;發明物更是幾無改變,現在對我們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的穩定技術,對我們的曾祖父來說——他們也能立馬搞明白,學會怎麼用。因此,當我在飛船上沉睡的那段時間裡,霸主成了正式的實體,世界網被織成了近乎完美的形狀,全域性以民主的方式取代了人類的慈善暴君,技術核心正式退出人類事業,然後以盟友而不是奴隸的姿態伸出了它的援手,驅逐者退卻至黑暗,扮演起復仇女神的角色……但是,甚至在我被打入冰棺之中,夾在豬肚子和冰凍果子露中之前,所有這一切都已經在慢慢地爬向臨界點了,這種舊趨勢顯而易見的擴張不難理解。此外,如果歷史從自己內部審視自己,它總是像是肚子裡那黑暗、幫助消化的伙食,跟史學家從遠處審視那些很容易辨認的奶牛是遠遠不同的。
我的生命是在天國之門,是那分分秒秒的掙扎生存。天空總是沒完沒了的黃褐日落之色,掛在頭上就像搖搖欲墜的天花板,離我的小屋僅幾米之遙。我的小屋,說也奇怪,還是挺舒服的:有張吃飯的桌子,一張睡覺或者幹那事的帆布床,一個用來方便的地洞,一面可以靜靜凝視的窗戶。我的環境是我詞語的真實寫照。
對作家來說,監獄總是個妙地方,它會殺滅活動和消遣這一對魔鬼,天國之門也毫不例外。大氣保護體監禁著我的身體,但沒有監禁我的頭腦,也沒有禁錮住那腦袋裡僅剩的那些東西。它們是我的。
在舊地,我的詩文是寫在一隻撒督…德科納通訊志思想處理器中的。當時,我會懶洋洋地躺在襯墊躺椅中,抑或浮在我的電磁遊船中,漂在黑色的瀉湖上方,又或者是沉思地走在香氣四溢的涼亭裡。那是些面目可憎、訓練無素、毫無技巧的浮誇詩文,在此我不再贅述。在天國之門,我發現了刺激精神的體力勞動是什麼樣的;那不僅僅是體力勞動,我得補充,而是完完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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