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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好,我想請尹小姐出城去打獵,不知道尹小姐肯不肯賞光。”
她倒不防他一大早打電話來是為這個,想了一想,還是答應了下來。慕容灃親自來接她,並沒有進來,就在外面汽車裡等著。蘭琴送她直接從小門裡出來,他遠遠就見著她只穿了一件窄小的鵝黃春縐衫子,底下竟是細灰格子褲,那樣嬌豔的顏色,也讓她穿得英氣爽朗,一種別樣的嫵媚風流。他雖是脂粉場中見慣奼紫嫣紅千嬌百媚,也不由覺得眼前一亮,明媚如一枝迎春般俏麗迎風。她上了車子,見他目光下垂,望著自己一雙羊皮小靴,不由含笑解釋道:“我想回頭或許得走路,所以穿了皮鞋。”他這才回過神來,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尹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們到城外再騎馬。”
節氣正是草長鶯飛,馬蹄輕疾的時候,慕容灃本來有幾分擔心,親自替靜琬拉住綹頭,伸出手來扶她,誰知她輕巧認鐙,身輕如燕便已經翻身上馬,慕容灃自幼在軍中,長於馬背,見著也不禁覺得難得,見她姿勢端正,將韁繩遞到她手中,道:“沒想到你會騎馬。”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在聖彼得堡時有騎術課,我也只是學了一點花架子。”本來替她挑選的坐騎,極是溫馴,那馬一身雪白的毛皮,上頭都是銅錢大的胭脂點子,十分的漂亮,她見那馬神駿,心裡歡喜,先遠遠兜了個圈子,慕容灃與近侍才紛紛上了馬。
她一口氣縱馬跑出三四里地,覺得吃力才拉住了韁繩,那些侍從都遠遠跟著,只有慕容灃追上來,見她信馬由韁,便也勒住了馬,與她並駕齊驅,慢慢由著那馬緩步向前。她頸中本圍著一條鵝黃雪紡紗巾,系得結子鬆了,恰時風過,那紗巾最是輕軟薄綃,竟然被風吹得飛去了,她哎呀了一聲,慕容灃正在縱馬走在她馬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紗巾,只覺觸手溫軟,幽幽的香氣襲來,也不知是什麼香水,那風吹得紗巾飄飄拂拂揚到他臉上,那香氣更是透骨入髓一般。
靜琬見他的神色,不由心裡一驚,旋即笑吟吟伸手接過紗巾去,道:“六少,多謝啦。”她既然這樣大方,慕容灃連忙收斂了心神,說:“尹小姐客氣。”回頭向侍從們打個唿哨,那些近侍們都打馬追上前來,騰得煙塵滾滾,簇擁著兩人縱馬往前奔去。
他們出城,直到黃昏時分才返回承州城裡,靜琬騎了一天的馬,後來又學著開槍,那俄國制的毛瑟槍,最是沉重,她偏逞強好勝,一直不肯落在人後,這一日下來,著實累著了。本來他們三四部汽車,護兵站在踏板上,前護後擁,車子一直開到陶府那小門前的街上,才停了下來。沈家平本來坐在後面一部汽車上,先下來替慕容灃開車門,剛剛一伸出手去,隔著車窗玻璃就見著慕容灃遞了一個眼色。沈家平眼尖,已經瞧見靜琬低著頭半倚在慕容灃肩上,他不敢多看,連忙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去就吩咐所有的近侍,四面散開布出崗哨去。
暮色正漸漸如幕布低垂,四面一片蒼茫。這條街上因為兩側都是深院高牆,所以並沒有多少人車走動,沈家平叫人將兩邊的街口都把住了,四下裡越發安靜下來,遠遠聽見大街上有黃包車跑過,叮鐺叮鐺的銅鈴響著,漸漸去得遠了。煤氣燈驟然亮了,暈黃的一點光透進車子裡來,慕容灃不敢動彈,似乎是屏息靜氣一樣的小心翼翼,只覺得她髮間香氣隱約,過了許久,才發現她鬢畔原來簪著一枝茉莉花插,小小的白花,像是一朵朵銀的紐扣,在那烏黑如玉的發上綻出香氣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紋絲不動的坐著,右邊手臂漸漸泛起麻痺,本來應當是極難受的,可是像是幾隻螞蟻在那裡爬著,一種異樣的酥癢。本來車窗搖下了一半,風吹進來她的髮絲拂在他臉上,更是一種微癢,彷彿一直癢到人心裡去。她在夢裡猶自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那唇上本來用了一點蜜絲佛陀,在車窗透進來隱約的光線裡,泛著蜜一樣的潤澤。他不敢再看,轉過臉去瞧著車窗外,陶府的牆上爬滿了青青的藤,他認了許久,才辨出原來是凌霄花,已經有幾枝開得早的,豔麗的黃色,凝臘樣的一盞,像是他書案上的那隻凍石杯,隱隱剔透。風吹過花枝搖曳,聽得到四下裡崗哨踮著足尖輕輕走動的聲音,春天的晚上,雖然沒有月亮,他亦是不想動彈,彷彿天長地久,都情願這樣坐下去一樣。
陶府裡還沒有開晚飯,三小姐和幾位太太下午開始打十六圈,到了晚上七八點鐘的光景,上房裡的李媽就走過來問三小姐:“太太,廚房問什麼時候吃飯呢。”三小姐抬頭看到牆上掛的那隻鍾,不由哎呀了一聲,說:“原來已經這樣晚了,打牌都不覺得餓。”另一位何太太就笑道:“陶太太贏了錢,當然不覺得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