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架子,燕二老爺更是個無用之才,他頂多寫篇戲評送到小報上去“補白”,那點稿費還不夠來客添倆菜用的。而自己雖有“陪奉”,也並沒有得到專權、特別是大太太的尊重,二太太明白要想在這個大家庭裡得到應得的地位,只有幹出點驚人的事業——真正中興家業的事來,這,既然指靠不上二老爺,就只有自己動手。
可大宅門的太太能幹什麼呢?二太太在院子裡來回走溜兒。有一天她意中看見了西牆根下那幾棵盛開的杏樹,想起自己在孃家的時候,常把杏仁砸爛,用水發了,給癱瘓的母親熬杏仁茶的事。對了,做杏仁漿賣。這個買賣本錢小,無傷大雅。可是雖說家裡有現成磨香油的小手磨和苦杏仁的杏樹,裝置和原料不發愁,要做出杏仁漿來,這個“工”可也不小。杏核得一個個地砸,泡去那股毒性和苦味兒後,再一個個地剝去軟皮。磨的時候更得拿準水份,多了呢;成了水兒,少了呢;漏不下去。磨好了還得過籮,把渣滓籮淨。砸杏核這道工序,連外頭的男擁人也可以抓工夫幹一會兒;輪到剝皮兒,搖磨,過蘿就得有人專司其職,別人只能抽空兒幫一幫。董嬤嬤那時侯正看海林,自然不能當此重任。其它女擁人也不行,她們各有專職,充其量抓工夫幫兩下子,不能完全依靠。二老爺倒是個大閒人,可他自認為他長這兩隻手絕不是為的幹活兒,而且壓根就認為二太太做杏仁漿有失身份,是閒著沒事瞎折騰。二太太知道必須自己主事、動手,也知道自己動手準保有人笑話,可是她不能看著這一家子在大太太的鼻子底下捉襟見肘,一定得把日子過的像個樣兒。對付二老爺的最好辦法就是相應不理。杏仁漿受歡迎呢,還興許首創一家杏仁漿廠,那時侯未必沒人讚揚,這裡頭也包括著二老爺。於是,自打樹上結出青綠的小果實,二太太就放了話,誰也不許摘青杏吃,想吃青杏夾糖稀,上街買去。杏兒成熟以後,誰吃杏誰交杏仁。杏仁兒收來不少,估摸著夠兩三個月用的,到時候買賣好呢,再上外頭藥鋪去買杏仁兒。杏仁兒泡好以後,二太太一坐就是半天兒,從涼水碗裡撈出杏仁剝皮兒,把手指頭泡得泛了白色,也不歇會兒。二老爺偶然走過來看看,非但不伸一把手兒,反而拽過一句:“真是,想起一齣兒是一齣兒”,兜頭給二太太澆一瓢涼水。二太太做事向來是不做則已,要做就非得把它做成不可,哪怕已經看出來“此路不通,”也要走下去,直到真正“不通”為止。這大概就是燕二太太之所以為燕二太太吧。
杏仁漿終於磨出來了,雪白噴香!二太太看著它,彷彿看著自己生下的姑娘——道兒還長著哩。二太太又錦上添花,像打扮個姑娘那樣,在雪白的杏仁漿里加上青紅絲,親自動手裝瓶。——二老爺長年離不開酒,家裡有的是現成的瓶子可資利用。不便貼商標,也沒商標可貼,淨瓶裡裝上摻著青紅絲的雪白的漿,倒更顯的乾淨、大方,別具一格。把漿倒在小奶鍋裡見個開兒,就是濃郁芳香的杏仁茶,衛生,方便、文明。這樣高雅的杏仁漿當然不能沿街叫賣,也不能擺攤招座兒,只能打發男擁人給幾家舊王府和至親好友這些大宅門送去,試著步兒地來。然而顧主都是大宅門,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只是當成人情往來的面兒上留了下來,壓根兒就沒想到“買”這個詞兒,有知道根源的也就立個摺子、擺擺賒帳的譜兒,而賣主兒既然也是大宅門的,對外只能說是“做著玩兒,”並非以此謀生,就有不便登門討債的身份。搭著杏仁漿雖是首創,杏仁茶在北京可到處都見,並非只此一家,也非營養名品。這麼著,不過兩個月,就賠了個稀里嘩啦,最後,二太太硬忍著眼淚,讓賬房王先生把那些摺子付諸丙丁。對二太太的失敗,所有親友都假裝沒這檔子事,見了面,誰的臉上也不露一縷譏笑的神氣。別人不說什麼是表示善意,二太太領情。單獨二老爺,倒是不再說“想起一出是一出”那句話了,可是也再沒一句別的話,表示了和親友門一樣的“善意”。二老爺越表示這種“善意”,二太太越生氣。哪怕問上一句,表示一點同情和安慰,也說明他對這個家、對二太太還有點人心啊!二太太的心氣兒涼到了底兒。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二太太得了這位寶貝妞兒,於是就把所有的希望——新的,真正的希望寄託在了妞兒的身上。到底希望什麼呢?二太太自己也說不清。也許只是因為物以稀為貴吧,二太太在生了五個禿小子之後終於得了個妞兒,也許只是旗人的習慣思維——不重生男重生女。雖說打順治爺入關那會兒開始,就接受了當時一位漢臣的建議:即滿族子弟既然都要服兵役,那麼生一個男孩兒就有一份錢糧,為的是讓他知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而滿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