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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家的日子,就我這身子骨兒,你還不清楚?”
“是啊,要不怎麼說您得好好將養著呢,這個家還不全靠您撐著?但願咱那位爺能立個志,把蜂場的事經營起來,您也歇口氣。”
“他?嗨!人一抽上大煙還能有什麼救兒!你看姑太太家不就是個例兒?姑太太癱瘓了,姑老爺成了沒頭蒼蠅,眼瞅著那點兒光景就讓他踢蹬光了。我看啊,咱們家也難免有那麼一天……”二太太說著看了海蕖一眼。
“姑娘要是長得跟她大姐那樣我到放心了。”
二太太平時最愛聽人誇海蕖好看,今兒個卻但願他和海蓉一樣傻大黑粗。海蕖愣了一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董嬤嬤卻完全理解,說:“唉!老天爺保佑吧……。”
二太太的這病說起來也已經有六七年了,眼下白眼珠兒漸漸變黃,肚子大得彷彿懷了五六個月身孕,肚子裡面的那兩個硬塊兒連海蕖也能摸得出來。不知道請過多少位大夫,喝過多少劑湯藥,可病情總是有增無減。眼瞅著沒轍了,這天姑老爺突然想起“薩滿”來了。
“薩滿”是滿人的原始宗教,和其他的一切宗教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說上界是神仙享福的天堂,中界是芸芸眾生奔波勞碌的世界,下界是惡人受罪的地獄。二老爺也就約略的知道那麼一點兒,可是供奉什麼神佛、奉行什麼教規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唯一的記憶就是和巫師一樣的薩滿老爺和薩滿太太。二老爺把這個想法一說出來頭一個贊成的是佟姑老爺,他像突然發現了一個救生圈兒一樣,把腿一拍說:
“嗨!真是遇事則迷呀,二哥,我想起來了,西城就有一個‘烏達滿’哪。”“烏達滿”是對薩滿太太的暱稱,姑老爺這麼說為的是顯得近乎。
“碩果僅存呀,快請來吧!”
二老爺聽了這話就彷彿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似的,立刻重金禮聘,車迎這位碩果僅存的“烏達滿”,並且邀請舅太太和白四太太相陪。姑老爺還把四老爺也請來“觀禮”。
這會兒正是仲夏季節,前後院花團錦簇,香氣宜人,堂屋的膽瓶裡插著幾隻淡雅的海棠,人們手中都拿著摺扇。這天剛過午,薩滿太太就很有氣派的來到了燕宅。
小熊在影壁後面高聲回:“薩滿太太到!”舅太太和白四太太趕緊迎出堂屋,海桐兄妹幾個正在暑假期裡,也都迎了出來。他們表面上是出於禮貌,實際是為了看熱鬧,他們都覺得說薩滿太太會掐訣唸咒十分可笑,海蕖更覺得這個人物既神秘更可怕,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位來客:只見這位薩滿太太四十來歲,挺長挺長得一張瘦臉上擦著挺厚挺厚得脂粉,頭頂上挽著個挺大挺大得旗鬏兒,瘦長的身上穿著一件挺肥挺肥得藍寧稠旗袍,滿臉的陰森氣,跟冥衣鋪的王奶奶一個樣。薩滿太太和舅太太、白四太太彼此請過安後就像穿著花盆底兒鞋那樣筆挺筆挺的進了堂屋。海桐兄妹誰也沒給她見禮,這時候董嬤嬤扶著二太太從寢室走出來,勉強和薩滿太太請安見禮。佟姑老爺和白四老爺都進東里間迴避,二老爺和她見了禮,結結巴巴的說:“您、您就多費心吧 !”
侍過茶,薩滿太太略微問了問病情,就請二太太面南坐在太師椅上,又吩咐去取一碗“井拔涼”水聽候使用,然後她從衣兜裡拿出一張印著什麼咒語的黃方表紙,放在二太太隆起的肚子上。又教人搬過一把椅子,她在二太太對面坐下,開始閉目掐訣、時而有聲、時而無聲得唸誦著什麼,彷彿她的秘密與靈驗全在別人聽不懂的唸誦之中。她這麼嘟嘟囔囔地念了大約半個鐘頭,便由快到慢、由輕到重地渾身顫動起來,海蕖嚇得趕緊拉住海森的手不放。她這麼大抖特抖了一陣子之後,就一口一口的倒氣兒,彷彿嗓子眼裡憋著個大氣球。這時候,屋子裡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憋著氣,眼神不錯的盯著薩滿太太的精彩表演。而這個時候二太太或者是已經累了,或者是根本對這事就不屑一顧,雙目緊閉由她擺佈。忽然薩滿太太左手一張又急忙收攏,把大拇指掐在中指肚上,右手叉開五指併攏,想抓住點兒什麼東西似的,趕緊攥住,睜開眼,及其鄭重其事而又非常緩慢的把右手二拇指伸出來,像是把抓到的那點空氣都凝聚在這個手指頭上了,離著一尺遠衝著二太太肚子上那張黃表紙煞有介事得畫了一通,同時嘴裡念道的更加起勁了,汗液也從額角上流了下來。
大家雖然不懂她在畫什麼,可還是都那麼恭而敬之、虔誠之極的靜觀,只有舅太太臉上帶著一絲不便露出的笑意兒,並且毫不掩飾得眨了幾下眼。薩滿太太就這麼連說帶畫的折騰了足有十分鐘,然後眯著眼運氣,把兩腮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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