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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潔水,散餑餑。散餑餑是孩子們最感興趣的事情,這種餑餑是一種特別的小餅兒,就是比一般“蹲兒餑餑“還小的硬麵餑餑,特別是它只有八成熟,必須放在火上烤,才能吃。而這一烤,就出了特別的風味。餑餑放在特質的桌子上,叫做餑餑桌子,餑餑桌子上的餑餑最高的有十三層,一百多個,餑餑桌子先在靈前供著,放焰口的時候把它們拿到經臺上去,散餑餑是最吸引孩子們的,這些餑餑是由那些和尚、喇嘛、老道們邊唸經便往下撒的,他們念一回經,往下扔一回,撒的熱鬧也搶得熱鬧。這些餑餑原本是撒給孤魂寡鬼的,實際是高興了孩子們,於是搶餑餑也就成了放焰口的鬧劇。
不知是出自哪一個教的教義,據說是這時候亡靈要和家人做最後的告別,而這個家人必定是家裡的小男孩兒。梁義山過來和二老爺說:“亡靈要辭行了,您該打發小哥兒上經臺去跟亡靈見個面,說幾句話了”,這理所當然是海森的差事了。可是他上去沒有三分鐘就跑了下來,唯恐餑餑都讓別人搶走,這可讓董嬤嬤大為嘆氣:
“唉,就跟亡靈見這麼一面了,也不多說幾句話兒!”
海蕖趕緊跑過來問六哥:
“你見著奶奶了?”
“我要是瞧見奶奶,準得‘嘣噔嗆!’”
“不是說亡靈這會兒回來嗎?”
“瞎扯,哪兒有那麼回事兒!嘿,快搶、快搶!”
他既然認為亡靈回家是瞎扯,當然更沒跟奶奶說一句話兒了,海蕖也就不在追問。孩子們在經臺底下跑來跑去幾乎忘了亡靈的事,慢慢的高興起來了,海蕖還樂出聲兒。
“唉!亡靈這會兒回來了,不說哭還玩兒,真沒心眼兒!”只有董嬤嬤一個人在那兒感嘆不已。孩子們也顧不上理她。本來嗎,喪事成了鬧劇,孝子成了木偶,熱鬧壓倒了肅穆,欣賞壓倒了悲傷,連二老爺這會兒都顧不得掉眼淚了,何況這些還不大懂事的孩子?
焰口放到深夜十二點多,孩子們也玩兒到十二點多,毫無倦意。接下來是辭靈。和尚、老道、喇嘛、分別搖著法令、念著經文排著隊走下來,加上尼姑齊碴地站在月臺兩邊,海蕖和海森覺著好玩兒,也跟在後邊,嘴裡唸唸有詞,手裡也敲打著點兒,董嬤嬤走過來一把扯住他們:
“小爺,小姑奶奶,別瞎鬧了,該辭靈了,趕緊跪倒後頭去!”又嘆口氣:
“唉,真不懂事,哭得日子在後頭呢!”這會兒四隻隊伍一齊起勁的唸誦著自己的經文,敲打自己的法器,大有比賽看誰的聲音最亮、誰的樂聲最高之意。大家也像才明白過來,立刻,二老爺躬身站在靈左,長親站在靈右,一班小兄弟姊妹規規矩矩跪在靈前,其它親友跪在月臺上,傭人們跪在月臺下,人雖不算太多,也是白花花跪了一片。大家都直瞪著眼睛看著梁義山往棺材角上填制錢——通知亡靈一早離家。然後他拉開長音喊了一聲“舉哀——”,於是大家的悲痛之情就一齊霍然而出,放聲大哭。
二太太的遺體、她的靈魂天一亮就要離開她的家,離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這個家了,這個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無不灌溉著她心血的家,這個她苦心經營半生、卻最後終於倒塌了的家。多麼排場、隆重的告別儀式,多麼風光講究的辭令場面啊,可這場面、這排場卻是二太太拿苦心經營的蜂場換來的啊!二太太如果真的在天有靈,是該為這排場而笑還是一定比大家哭的更悲痛呢?她這一生是何所謂而來,又何所謂而去的呢?這“死後哀榮”到底又能給予她什麼了呢?無人過問,也無人知曉……
大家自然又是一夜未眠,海蕖回到哥哥們的住房,只覺得比“年三十”兒守歲還累,還困,她一頭倒在海林床上,睡迷糊過去了。什麼江米人兒,餑餑呀一股腦兒都扔到了脖子後頭。可是好像才打了個盹兒就又被董嬤嬤推醒了,海蕖勉強睜開眼一看窗戶外頭天還黑著,就很不情願的想接著躺下,董嬤嬤趕緊把她拉起來,用熱手巾給她擦了個臉,又端上一小碗兒柳葉面說
“趕緊吃了,該去送殯了!今個還有一天的“戲”要唱呢!”
這正是四九天,一冬沒下雪,天干冷乾冷的,因為穿著孝袍子,只能披斗篷,還沒走進西院,海蕖就已經凍得直流清鼻涕,也完全醒明白了。看見大人們都靜靜的站在靈前,沒一點聲息,就更覺得打心裡頭冷的哆嗦。海蕖這會兒真盼能再舉一次哀,哪怕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算是一種活動啊。
梁義山站在二老爺身邊低聲請示了幾次,二老爺都像是沒聽見,紋絲不動的站在那兒,就像是一尊蠟像,眼看著時間到了。白四老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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