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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似乎都有一部大同小異的燕宅興亡史,都在暗中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揣摩著二老爺還有沒有支撐這個門戶的力量,還能不能還清自己的那些帳。孝子們過來叩頭時他們也閃在一邊作個揖,無非是想讓二老爺還記得他們和欠他們的債。大罩一過,便悻悻得撤掉茶桌,做他們的買賣去了。出了交道口又接二連三地有“路祭棚”, 路祭棚都是有兒點地位的親友世交送的,每到一處就得把影亭子抬進去,在裡面上供,奠酒,搭路祭棚的主人給“影”叩頭,孝子給搭路祭棚的主人叩頭,外面大吹大打,大聲誦經。從交道口往西一拐進了鑼鼓巷口就看見了第一座路祭棚,大隊人馬停了下來。
這座路祭棚是四川總督之後銓大爺設的。影亭子抬進路祭棚,孝子們跪在兩旁。一時鼓樂齊鳴,青煙繚繞,經生朗朗,銓大爺率領家眷奠酒致祭,二老爺不住的作揖道謝,看熱鬧的觀眾圍的水洩不通。就這樣送殯的隊伍沿途一再耽擱,前進的速度象水牛兒漫步一樣,起靈的時候才天亮,到安定門已經響午了。出了城換上了“小罩”,前面止了樂,後邊和尚、老道、喇嘛、尼姑也紛紛上車先趕到墳地去,隊伍輕裝,速度加快,就這,從安定門到墳地這十幾裡地也足走了兩個多鐘頭。
這一路上海蕖小哥倆已經顧不得悲慼了,開始是總不由得前後左右看熱鬧,董嬤嬤一個勁兒地捅他們,他們也就只好在這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隊伍中低著頭看地,慢慢地往前磨蹭。到後來是又累又餓又困,轎車走在大道上顛顛簸簸,海蕖只覺得一陣陣犯迷糊,於是董嬤嬤又不時地把她推醒:“別睡啊,大風地裡著涼怎麼辦”?海蕖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一片冬季的郊野,光禿禿的大地上斷斷續續排列著大小不同的墳頭,董嬤嬤說這叫“義地”,埋的都是窮人。這讓海蕖想到了七爺爺,他就埋在這兒。董嬤嬤突然嘆了口氣說:“唉!七爺爺沒兒沒女,臨了連個打幡兒的人都沒有。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誰給往義地裡一扔拉到呢。
“淨瞎說,您有嬤爹,還有小熊兒,還有您的兄弟。”
“他們?都是些沒用的主兒,還得我給他們奔呢!”
“哎,對了,您不還有那位常給您寄錢的侄女婿嗎?”
“啊,嗯……”董嬤嬤似乎不大願意提起這門親戚:“人家也不能總給我呀,這好不容易寄的那一百塊不是入了蜂場的股了嗎,這會老爺把蜂場也賣了,這股子還不黃了?唉!只當我給姑太太孝敬了。”
海蕖沒有聽出來嬤嬤搪塞掩飾的話,到很同情,似乎覺得這件事錯在自己,深表歉意的說:
“不會吧,我阿瑪不能就這麼一推二六五了吧?不還有別人的呢嗎?”其實她也隱隱約約的覺得董嬤嬤的估摸差不多。她覺得父親是即可氣又可憐:
“您說,我阿瑪總嚷窮,可又非得給奶奶辦這麼大的的白事,這為什麼呀?”
“唉,這也是不得已,老爺覺著活著對不起太太,再說自己個兒也得要這個臉啊!要說這窮也是給老爺折騰的,但分節儉著點兒也不會到了賣蜂場的份兒上啊,唉!”又說:
“唉,死了,死了!死了就了了,再排場也是給活人看的了……”董嬤嬤越說越有氣:
“老爺對不起太太的地方多了,要不是老爺這麼不爭氣,這麼瞎折騰,姑太太也不會得這病,這會兒,嗨!活著不孝,死了瞎胡鬧……”董嬤嬤義正嚴詞,情不自禁的替二太太打抱不平。說著又覺得不妥,趕緊從手巾包裡拿出一盒薩其瑪:
“不說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吃點兒吧,早餓了吧?”
“我阿媽真糊塗!”海蕖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指責父親,覺得自己有點兒像個大人了。嗓子發乾,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我阿瑪不該賣蜂場的,那是我奶奶一生的心血……”說著眼圈又紅了,這會兒,海蕖是真的想奶奶了。
“呦,噎著了吧,那到墳地兒找口水再吃吧。”又說:
“唉,老爺就是不賣蜂場也未必能辦好,不賣蜂場又怎麼辦這堂事啊?要是都像姑老爺那樣,還叫個事兒?咱們姑太太活得窩囊,死後也窩囊啊。”
“姑姑的白事也趕得不是時候,咱們連酒都沒去奠,真遺憾。”
“不去倒也好,去了瞧見也堵心,姑太太純粹是讓姑老爺氣死的。咱們姑太太老實巴交的,人家怎麼撥弄她就怎麼轉,沒一點心機。”董嬤嬤說著跺了幾下腳。
“這天兒可真夠勁,腳都凍木了。”又說:
“話又說回來了,我們姑奶奶倒是算計了一輩子,可到了又怎麼樣,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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