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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蕖愣愣的看了老頭兒一眼,彷彿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真的是坐的日本船、吃的日本飯,而且正在往日本人佔領的滿洲國去,難道從現在起就真的不是中國人了嗎?
海蕖看了看左右的鄰居:賣梨的老頭看著盒兒飯沒動筷子,只是一個勁而的使勁兒吧嗒著他的旱菸袋,彷彿在和旱菸生氣;上鋪那對夫妻也只開啟飯盒聞了聞,就皺皺眉頭放下了,然後開啟隨身帶的包袱,拿出幾張黃燦燦的貼餅子和一包鹹菜幾顆大蔥;只有那個高麗人在吃那盒日本飯,好像還吃得很香;還有就是新二太太和小腳姥姥在一筷子一筷子的咂摸,幾乎吃光;海蕖看了看三哥,解開網蘭兒,拿出嬤嬤臨行前偷偷塞給她的幾個“缸爐”燒餅和一包醬肘子,捅捅海林小聲說:“給,三哥,吃這個吧!”
海林有點兒吃驚的看了看妹妹,接著又嘆了口氣:“唉!三哥不餓,你留著慢慢吃吧。”說著拿眼掃了掃周圍,又把燒餅和醬肉偷偷塞回了網蘭兒。
“你們上哪兒?”新二太太問那位啃著貼餅子的上鋪鄰居。
“大連。”是那個女的回答的。
“你們是哪兒的人啊?”
“海城。”這次是男的搭茬了,“俺們逃反逃到關裡,鄉下人除了種地就能賣苦力,可關裡也亂,打短工的地方都難找,親戚也是窮親戚,哎,還得回去,這日子……唉!不讓咱過安生日子啊!”聽得出來,他是把那幾個字嚥了回去,可大家都聽明白了他要說的意思,他媳婦趕緊拿胳膊肘子捅了捅他,他搖了搖頭,狠狠地咬了一口貼餅子。
突然一個高麗人把一隻託著個小紙包的手伸了過來,
“喂,買一點了!這麼‘噝、噝’,”他操著生硬的中國話,並把食指放在嘴上,比劃著抽菸的的樣子,同時毫不禮貌的盯著新二太太的臉:
“這個,船上不行的;”他又把大指和食指一合,做了個抽大煙的特有的代號:
“不允許”。
海林一看氣不打一處來,推開他的手說:“不要,你賣別人去!”
“要、要,她的臉色告訴我,要,要的。”
海蕖回臉一看,孃的臉色灰裡泛青,還不停的打著哈欠,這會兒兩眼直盯著那高麗人手裡的小紙包。這些高麗人真會做買賣,嘴裡說著手裡就飛快的拿出一支菸卷,把菸捲在大拇指的指甲肚上墩了兩下,上頭立刻空了一小節兒,他把菸捲放在左手上,右手從小紙包裡捏了一小撮白色的粉面兒,熟練而準確的填進那隻菸捲裡,隔著海林和海蕖把煙遞到了新二太太手裡,眼中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氣,新二太太也已一副不容置辯的神氣伸手接過了那隻加了料的菸捲。海蕖哥兒倆一看這陣仗只得往後閃,那個高麗人也不客氣,一看菸捲已經被買主接了過去,就立刻劃著火柴,給買主點著了煙。新二太太這會就向餓急了的狼一樣兒已經顧不得許多了,拼命的吸了一口,兩眼一閉,足有十秒鐘沒撥出氣來,這情景惹得周圍的人向看西洋鏡一樣都把眼光投了過來,眼光裡有驚訝、有鄙夷也有憤恨。海蕖哥兒倆在這些眼光中覺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恨怕有個地縫鑽進去,海蕖又想起了嬤嬤對王先生說的那句話:“怎麼找了這麼個主兒?唉!”然而他們是敢怒不能言!
“走,咱們上甲板上看看去。”不容分說海林拉了妹妹就往外走。
這會兒甲板已經清靜多了,四等艙的旅客大都沒心思觀海景,基本各就各位,清新的海風迎面吹來,沁人心脾,晚霞的餘暉把大海染成了醬紫色。船還沒有起錨,水打著船幫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
“啊,好美啊!”兩個孩子的情緒立刻為之一振,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腥味的空氣,剛才的壓抑、羞辱暫時離開了他們。岸上燈光漸漸亮了起來,一聲低鳴之後船起錨了,就要離開這塊自由的土地,就要到已被日本人佔領的祖宗的發祥地去了,他們不約而同的走向朝岸的一側,看著岸上漸漸遠去的的點點燈影和匆匆歸家的綽綽人影,淒涼之情油然而生,海蕖突然覺得很冷,她緊緊地偎著三哥海林低低的問:
“三哥,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誰知道呢?哎!恐怕是問君歸期未有期了吧!”
“咱們總不能永遠留在東北啊!六哥還在北京呢。”
“一切都是未知啊!”海林眼神不錯的盯著岸上,塘沽已經成了他們最後的故土。
“走,去看大海去!”海林不想沉浸在這落寞的情緒中,拉著妹妹來到甲板的另一邊,可剛一抬眼就看見一個穿著和服木屐的日本人正在對一箇中國“苦力”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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