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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已經到中東鐵路做了官,全家早已搬去東北,對海蓉的事已是不聞不問。而海蓉叛逆的罪名卻由這位續絃的大太太承擔了。董嬤嬤甚至在說了那句“擇日開張”之後還在抹眼淚,不勝感慨地說:
“咳,要是先頭那位大太太在世,哪兒能有這事呀!”這會兒她到唸叨起先前的啞巴太太來了。
這天,海蓉只請了一幫小兄弟姐妹和她那些學友一起做客。意思大概是作為一次倡尊新風的現場令吧,海蕖和海森並不懂得這當中有什麼可學的先進經驗,只是覺得新鮮、好玩,跟著瞎起鬨而已。這位先生比海蓉大七八歲,是她的老師,那個時候就時興師生戀。這位“先生”戴著一付帶圈的深度近視眼睛,好象他就會笑,老那麼笑眯眯的,一說話卻有許多比英文還難懂的詞,什麼“矛盾”、“進化”等等。他們行過同居大禮之後,海蓉帶他回家拜見叔父——二老爺,為了接見這位新姑爺,二老爺特意換上了他那件白夏布大褂,並且套上一件黑地透紗的坎肩;董嬤嬤也早準備好了大紅拜墊。不料,這位新姑爺卻只對著叔丈深深一躬,連眼鏡也沒摘,弄的二老爺準備“接出”的兩隻胳膊,半天也沒抽回去。
海蓉這個同居之禮雖說摩登,究屬毫不熱鬧,一點也沒有辦喜事那個喜慶勁兒。這讓大夥想起了二太太在世時海桐的婚事。海桐的婚事是由他的親舅舅一手操持的,那才夠意思呢。不是坐滿天星的花轎,而坐的是那種應運而生的特製花馬車。這種花馬車之漂亮講究,比起滿天星的轎子來有過之無不及。原本北京抬轎子的那個勢派就十分了得,十六個人,穿著一色的轎衣,昂首挺胸,一手叉腰,一手扶著肩膀上的轎杆,上身不動,抬左腳都抬左腳,邁右腳都邁右腳,比有人喊“一二一”還整齊,彷彿踩著鑼鼓點似的那麼帥。後來的的花車是更為講究,這花車是由四匹大黑馬拉著,它們雖沒穿丫衣,背上卻都披著一方繡花馬搭,腦門心頂著立立著的紅纓子,它們也是身子不動,四蹄整齊劃一地正步走,也彷彿踩著鑼鼓點似的那麼帥。新娘子穿一件粉綢子的洋禮服,戴著用粉沙縐成的花冠,手裡持著一大束鮮花,比鳳冠霞帔漂亮多了。兩邊有兩位伴娘,也都穿著粉色洋禮服,和新娘子唯一的區別是頭上不戴花冠,手裡不拿鮮花而已。新娘那條粉紗從腦門後頭一直拖到地上還得有好幾尺,需要兩個小姑娘在後面給提紗角,這個提紗角的這個職務叫“拉紗”。那次是海蕖和穎鴻就榮此職的, 她們穿的也是粉紅短裙,頭上箍著一串鮮茉莉花做的花環,比葡萄仙子還好看。海森的差事就更美了,按老理論,娶親的時候不能放空轎,得有個小小子坐在裡頭,名曰“壓轎”。新娘子坐花馬車雖是洋禮,可這個中國的老禮還是不可免的,海森就扮演了“壓車”這個角色。這在他的童年中,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光榮事。上花車的時候他特別嚴肅和神氣,儼然是位一品大員。只是回來的時候,他就得坐洋車啦,並且在婚禮那場大戲裡,他就成了一個普通的觀眾,回家之後,海蕖羞著他說:
“小禿小子坐花車,真不害臊!”
他一本正經回敬說:
“眼饞了?你就等著出門子的時候再坐吧!”
那是,海蕖可不是非得等“出門子”的時候才能坐那個漂亮花馬車嗎,“出門子”這仨字,姑娘家一聽就應該臉紅,雖然那時侯海蕖還一點也不懂得“出門子”的內在含義,可也把臉紅了那麼一下。
“……”海蕖剛想說“討厭”,可立刻又把話嚥了回去,她想起來有一回因為對六哥說了一句討厭,被二太太尅了一頓。在這個家裡,這兩個字可就算是罵人的話了。妹妹哪有討厭哥哥之理!於是只得饒過他這一遭兒,改為“瞧你美的!”
“美?美什麼?車窗遮得嚴嚴實實,黑不隆冬什麼也瞧不見,這輛車呀,就象個水牛兒,蹭著往前爬,走起來沒結沒完,我覺得大概其把全北京城都走到了,我的老天爺,差點沒把我蹩死!”
海蕖感到挺奇怪,新娘子坐在車裡頭蹩著,是自找罪受,幹嗎非讓個小小子也在車裡蹩那麼半天呢!海森那次雖然差點沒蹩死,但這次大姐的婚事也和海蕖頗有同感:“大姐的婚事太沒意思”!
後來,二老爺也知道了,不過他沒發脾氣,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說:
“唉!誰知道妞兒出門子又是個什麼樣呢?——我還趕的上嗎!”
頭年暑假,海桐唸完大學二年級,就以特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官費留學,高高興興的去往英國,臨走之前他只一再叮嚀海蓉要好好唸書,認為念書是擺脫所有困苦的本錢。那時候海蓉讀高二,無論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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