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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究竟是個下人,平日裡也只知道按照二太太的意思去做,卻也從不曾真正去安排排程過。請示二老爺,等於白說,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更甭說正經主意了,董嬤嬤只好去找王先生商量。
“這年怎麼安排啊?”
“唉,您沒瞧見這光景嗎?還講究得了嗎?您看著辦吧,將就吧。”
董嬤嬤沒了主心骨,只得一切從簡,馬馬虎虎,草草了事。院子裡貼的素對聯更是讓這個年大為減色。接財神也只放了一掛一百響的小鞭兒,其他的幾乎全部黜免。院子裡沒了響動兒,也沒了孩子們的歡笑聲,只有應酬債主子上門的寒暄和酒席讓人還能聞到一點兒年的氣味兒,是苦中的樂?還是樂中的苦?無人知曉。二老爺知道,靠自己那點兒本事別說發財,這日子怎麼過都不靠譜兒,“哎!得過且過吧,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七九河開,*燕來,“年”一過春天的腳步兒就近了。二太太在著的時候經心栽種的滿園樹木花草也開始返青,該是拾掇的時候了,然而二老爺即想不起來請花匠,也沒有安排傭人來打理這件事。於是這無人修理、澆灌得樹木花草便隨意枝蔓,自生自滅,原本花團錦簇、鬱鬱蔥蔥的一個大院子顯得雜亂無章,荒涼破敗,生人進來彷彿是進了一所沒有住持的大破廟。沒有了魚的魚缸裡積著厚厚的一層泥土,還有無人管的下人隨手丟進去的破盆爛缸,成了非常方便的垃圾箱。門口賣燻魚的早就不來了,幾條原本嬌生慣養的名種狗無奈的吃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殘湯剩飯,瘦得皮包骨頭。二太太生前最寵愛的小秀狗不到一個月就隨二太太去了,從不抓耗子的林慶貓也早已另擇膏粱,棄家而去。而王先生則在這年春天悄末聲的娶了姨太太,且已另謀高就,燕宅的這點兒破事只是跨一腳應酬一下而已。二老爺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外邊兒亂跑,一切全憑董嬤嬤代管,可董嬤嬤自己的事似乎一下子多了起來,人雖然還在燕宅住著,可白天一出去就是一天,宅裡的事根本就不過問,對海蕖也沒了先前的關注和疼愛,曾信誓旦旦承諾二太太的臨終囑託似乎也隨著那些紙灰風吹湮滅了。海蕖有時追著問她上哪兒了,她就像吃了嗆藥一樣喊:“呦,還不興回趟家了?我又沒賣給府上!”海蕖被噎得倒不上氣來,眼淚在眼眶裡轉,再也不問了。而曾經無比疼自己的董嬤嬤卻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揚長而去,到這時候海蕖才開始覺得自己是真的可憐了。
過了三七,海蕖哥倆兒戴著小帽頭兒去上學,把同學門樂了個倒仰! 海蕖雖然沒有演成《項鍊》的女主角兒,可是在奶奶這堂白事中卻也扮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配角。這時候她突然感到自己彷彿一直是在演戲:上學是演戲,過生日是演戲,三節兒是演戲,奶奶的去世是演戲,難道這人生就是一場戲嗎?
二太太去世,一切內務都由董嬤嬤代行職權,究屬名不正、言不順,燕宅的日子就亂了套。其中最駭人聽聞的是海蓉的婚事。海蕖是個名副其實的嬌小姐,正兒八經的格格,海蓉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瘋丫頭”。年前放假,她從學校帶回一張相片,上身穿的是一件短袖運動衫,露著脖子,露著胳膊,這還不算;下身只穿一條膝蓋以上的短運動褲,露著兩條圓滾滾的大腿,還一條腿蹲著,一條腿跪著,腿前頭擱著一個排球。 燕宅的那些老親舊友面對如此叛逆精神,無不把舌頭伸出二寸!今年放暑假,她高中畢業,競然帶回來一位“先生”,並且很快就在沙灘兒租了一間公寓,和這位“先生”同居了。
“先生”一詞雖然在當時的大城市已經頗為時髦,但還是不為燕宅這樣的旗人家庭所接納,燕宅還停留在“老爺”、“哥兒”、“姑老爺”的時代。“先生”二字雖然出於古典,燕宅卻只對不便稱呼“老爺”的賬房,才稱之為“先生”。
大姐海蓉這位“先生”可與眾不同,(大姐只說是“cover”,而沒說是“huoband”)這是什麼意思?“同居”這個詞,在當時社會上已是大多洋派人物的時髦和摩登,可北京的老旗人家庭和一般百姓家還只知道“娶媳婦”、“聘姑娘”。像海蓉這樣既無三媒六證,又沒經過“放小定”、“放大定”、“送龍鳳帖”、送嫁妝等過節兒的婚事,別說是接受了,聯想都不能去想。海蓉“結婚”這天既沒有坐“滿天星”的轎子或是時髦的花馬車,連個象樣的洋車也沒有,家裡的那些老親舊友,一概沒“知會”,甚至連二老爺都沒請。按董嬤嬤的不齒之言是:就那麼“擇日開張”了。這簡直是天下奇聞!二太太已去,二老爺原本就是個不管事的,這會兒知道了又似乎不知道,只那麼在鼻子裡“哼”了一聲。那時侯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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