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頁)
變。海邊的漁夫漁婆也一向看不起土裡刨食的旱鴨子。這種風尚延續至今。如果不是第三天那場突如其來的大臺風,張木匠帶領的這支小隊伍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怕只有天知道了。
(三)
那時的海屁股窪兒,大概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百十口人,是個地地道道的小漁村。“篳門圭竇,蓬戶翁牖”這八個字用在別處是誇張,用在這裡就完全是寫實了。村裡的住居一式是蘆葦棚,或搭成“介”字型或紮成半圓型。這種蘆葦棚前些年海灘上還隨處可見,雖極簡陋,卻也防雨擋風,冬暖夏涼。村子的東邊南邊是海灘,西邊北邊是草蕩,周圍不見一塊耕地。我以為當時這裡不存在階級壓迫但也決不是世外桃源。比起別的村子它顯然更貧困更窮苦。全村人僅有的生產資料就兩條船幾張網,吃的是風口浪尖飯。要出海,家家都去人;打了魚,人人都有份。吃不飽餓不倒勉強糊個嘴。想發財?別處請,把全村的地皮刮三遍也熬不出幾兩油。借用一句政治經濟學的術語說,落後的生產關係嚴重地束縛了生產力。自然有餓死凍死淹死的,也有投親靠友搬走的,村子才一直這麼小一直這麼窮一直被官府所遺忘。
漢子跟隨女人們走進村頭的大樹下,就象耍馬戲的牽了群猴子進了街,立即招來一大堆光屁股娃兒也招來一雙雙惶然好奇的目光。漢子們力圖保持紅軍戰士革命造反的威儀無奈神氣不濟,踉蹌的腳步反倒顯出幾分滑稽可笑。因了這滑稽可笑善良的鄉親們頓生出幾分同情和伶憫。於是這家端鍋那家挖糧讓他們暫時在村裡住了下來,只等出海打魚的漢子們回來再作計議。
於是村頭上搭起了幾座青綠色蘆葦棚。
於是一向沉寂落寞的小漁村添了些新鮮的話題和內容。
在這兒,你不妨發揮想象穿插幾個小鏡頭:比如呂玉花找漢子們摔跤而好幾個漢子竟被撂倒在沙地上,比如漢子們想家想娘子。可以配樂曲,最好是橫笛,讓吳亮或者肖和尚吹。那笛聲或激越,或悠揚,或平靜,或悲傷……
據我所知,紅十四軍徹底失敗後國民黨江蘇省政府曾對參加暴動的農民擺了副寬宏大量既往不咎的面孔並且煞有介事地奉行了一番懷柔政策。張木匠們本來可以回鄉自首但沒有付諸行動很大程度上和當時已榮任雙窯鄉鄉長兼防共團團長的朱老大朱達明有關。這傢伙有餘世梅做靠山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因為他兄弟朱達光的被殺也因為他的姘婦被辱他發誓和張木匠們不共戴天。仇恨是一種情感也是一隻怪獸,它能使人完全喪失人性變成惡魔。陳柱子的妹妹、農會婦女委員陳芬兒落到朱達明手裡遭*後,這畜生竟然用一把燒得通紅的鐵勺子把她的兩個*和*摳了出來。如花似玉的陳芬兒就這樣被活活折磨死了。我這樣交待或許過於簡略但我只能簡略。如果細加描述我的不夠堅強的神經怕是忍受不了。這一點我佩服《紅高梁》的作者,他能淋漓盡致地寫出活剝人皮的觀感而我絕對不行。陳柱子後來聽到這個訊息當時就吐出一灘血昏死過去。張府成和幾個弟兄商議決定潛回雙窯抓住朱達明大卸八塊。誰知沒等他們行動卻有人先下了手,一個霧氣迷濛的早晨朱達明起床撒尿腦袋被割走了,屍體就撂在鄉公所的大門邊。
在穿插幾個小鏡頭時我考慮畫面應該塗抹上一層紫暗色調,藉以暗示不祥的陰影也隨著張木匠們的到來罩上了海屁股窪兒。下海打魚的漢子們原說定回來過中秋帶,過去了兩三天卻依然不見帆影,人們不能不惴惴然懸起了心。漁船出事後村裡曾有人放過風:五行相生金水木火土,五行相剋土水火金木;打魚的漢子們遭難就是因為村裡來了這群吃敗仗的掃帚星!幸好相信的人並不多。
不能不承認漢子們進村和漁船遭難這兩件事發生得太巧,且巧得過於冷酷。命中註定海屁股窪兒的統治權將由張木匠們取而代之了。
漢子們進村的第三天午後不多一會兒,東南天的烏雲龍騰虎躍你推我擠地踏過來;湧動的黃海水透出陰沉的紫黑色,一條又一條綿延數里的長浪漸漸地高漲。終於“譁——轟”“譁——轟”地朝海灘撲過來,一竄就是十幾丈,眨眼間漫上了海蒿地。村子如一條破船在萬頃濁浪裡飄蕩顛簸,村頭的公孫樹是船帆。全村人頂著風齊齊地聚集在海邊上,遠遠地望著海面,任海風把眼晴吹得紅豔豔淚漣漣。
漢子們也陪了村裡人站在海邊上,一個個僵直如樹樁。他們完全被眼前的場面震懾住了:煙塵滾滾的海面上,千萬匹戰馬列成橫隊整齊雄壯浩浩蕩蕩地衝過來,高昂的馬頭上繫了一團團白色的纓,賓士的馬頸下是一道齊齊的弧。馬蹄迅疾如風地前伸狂踏眨眼間便衝到腳前的沙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