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3/4 頁)
當天夜裡,爸爸拔掉了所有插在小龍身上的管子針頭,揹著兒子就回家,我拿著獵槍趕走了所有尾隨而來的專家學者們。任憑他們好言相勸、名利誘惑,甚至苦苦哀求,爸爸也不為所動。
小龍又回到了咱們家的東下屋。
不過這回他沒有被關進鐵籠裡,也沒有帶上鐵鐐鐵鏈。他那極虛弱的身體,已完全沒有能力逃跑了。
媽媽成天看著他哭泣,奶奶天天在佛龕前唸佛。
小龍一動不動地躺在東下屋的牆角,下邊鋪著一堆乾草。我們把他放在鋪好的舒適棉褥上,他堅決掙扎著爬過去,依舊趴臥在那堆乾草上,狼般蜷曲著身子,眼睛呆呆地望著空中的什麼,一動不動。我們大家拿他一點轍也沒有。
我隔兩天從野外逮來些野兔野鼠野鳥之類的,偷偷給他吃。這時候他才稍稍興奮起來,然後復歸沉寂,萬念俱灰般地閉目靜臥。他這個樣子真讓人傷心,他這是慢慢地走向死亡,或者靜靜地等待死神來帶走他。他的肉體毫不抵抗,甚至背叛生命本身,一分一秒地消亡。
儘管這樣,我發現小龍的耳朵始終保持著一種靈敏。只要外邊傳出野狗叫野狐吠或者什麼野鳥鳴啼,他的耳朵立刻豎起來,神情專注地諦聽,良久良久地追尋那聲響,一直到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荒野恢復了死寂他才罷休。這種現象最近幾日連續發生。
他好像又等待著什麼,不死心地期待著什麼發生。
果真,他的確等到了。
有一天早晨,爺爺放駝回來,跟爸爸在院裡說話。
“西北坨子根有個腳印,挺怪。”
“什麼腳印?”爸爸問。
“比狗的大,四個爪印兒中後邊的一個似有似無,好像是跛腳。”
“那不是野狗就是狼了。”
爺爺望著西北沙坨子,若有所思:“難道是坨子裡來狼了?要不阿木養的白耳回來了?”
“白耳不是跛腳。”爸爸說。
“備不住受傷了呢?”
“那它應該先回家裡來。”
“可能是老胡家到處找它,它不敢進村吧。”
兩個大人說完話,各自忙活去了。
爸爸揹著獵槍出門時,對媽媽說:“這兩天少帶小龍在外邊溜達。”
爸爸去察看爺爺說的那獸印兒。
其實,爸爸壓根兒不相信那印兒是白耳或野狗留下的。冥冥中他一直有個預感,它應該來的,只要它沒死。自從大漠古城回村,爸爸心中的那根弦一直沒有放鬆過,總覺得有個陰影跟隨著他。這個潛在的不祥的預感時時警告他,每當夜幕降臨,他都不聲不響地院裡院外悄悄巡視一下。他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狡猾的老母狼此刻在哪裡?為啥到現在還不來?它應該來的呀,或許,被獵人打死了?或許,被沙豹野豬擊傷?要不它是不會輕易放棄的。然而,爸爸從未抱過僥倖心理,把兩眼瞪得溜圓等待著。
小龍弟弟的異樣狀態,更引起了爸爸的警覺。
老母狼果然來了,像個幽靈。
這是一個明朗的早晨。村西北的大沙坨子腳下,有一團沙蓬草正慢慢移動。無風無沙,草尖都不搖,可這團沙蓬草卻悄悄貼著地面移挪。緩緩地,小心翼翼地,這團草就靠近了那兩匹在坨根吃草的駱駝。到了這時,身體蜷縮在這棵碩大的沙蓬草下邊的母狼,悄悄走離頭頂的沙蓬草,收腰縮肢,屈腿收尾,又挨近駱駝。它後腿稍瘸,尾巴又短了一節,可兩眼陰冷而警敏,不時閃射兇光,身體依然矯健而兇猛。
兩匹駱駝,一白一褐,此時已跪臥在沙地閉目反芻裝進胃裡的青草。吃了一早晨的嫩草,他們現在正處於最愜意的時刻,根本沒有注意這隻母狼在他們身旁出現。當驚愕地發現時,這條狼又像家狗那樣友好地搖搖尾巴,晃晃頭脖。於是兩駝信以為真,真把它當成家狗,不再去理會它,又微閉上總是流淚的眼睛反芻起來。母狼對他們確實沒有惡意,只是圍著他們轉來轉去,嗅嗅這兒嗅嗅那兒,聞上聞下,然後把嘴仰起來沖天呼吸起來。它似乎在辨認似曾相識的這兩匹駱駝,或者進一步在辨認一種細微的氣味。
然後,母狼久久地注視起東南不遠的村落。
它又頂起那棵迷惑人的沙蓬草,離開駱駝,朝村子潛行而去。不久,它走到了那片小樹林附近。這隻大膽的老母狼丟開頭上的沙蓬草,跑上一座小沙包上,衝村子方向發出一聲威風凜凜的長嗥。
這嗥聲傳得很遠,並傳達著一種資訊。
恰在此時,還沒等它發出第二聲嗥叫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