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1/4 頁)
“好的,您放心,我會陪著您的。”
鞋子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問題是,他全身彆著的便條該怎麼辦?假如就這副樣子去到外面,肯定會招來人們好奇的目光。我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出聲說幫他把便條取下來。但他本人看樣子似乎並不介意,所以我也決定豁出去一回。
博士既不抬頭望望萬里無雲的晴空,也不朝身邊走過的小狗或是商店的櫥窗瞥上一眼,只一味盯著自己腳下,搖搖晃晃往前邁步。他這樣非但放鬆不了,反倒好像更加吃力、更緊張了。
“您瞧,那邊櫻花盛開!”
我主動跟他說話,他也只是嘟噥一句算是回應。站在戶外的陽光下,他看上去又老了一輪。
我們決定先去理髮。理髮店的老闆挺親切的,反應也快,起初看到博士奇特的西裝大吃一驚,但隨即明白其中必有緣故,馬上就笑嘻嘻地招呼老爺子落座了。他似乎以為我們是父女倆,對博士說:“老先生您真有福氣,女兒肯陪您過來。”
我和博士對此都沒表示否定。我坐進沙發,夾在男顧客當中等待理髮結束。
或許是以往有過與理髮有關的相當不愉快的記憶,老闆一給他披上斗篷,博士就越發緊張了,他兩頰發僵,眉頭皺起,雙手手指快要給勒進去似地緊緊抓著椅子扶手。老闆有心跟他拉拉家常,試圖藉此緩和一下氣氛,但收不到一點效果,博士反而冷不丁就朝他丟擲慣常的問題——“你鞋子穿幾碼?”、“電話號碼是多少?”——等等,弄得場面越發尷尬。
鏡子裡明明映出了我的臉,他卻還像信不過似的,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不守信用。每當這時,老闆便不得不停下拿剪刀的手,但他也不埋怨,一切順著老爺子的意思。我微笑著朝他稍稍抬高了手,暗示他我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陪他。
白髮成束滑落,散落在了地上。理髮店老闆恐怕不知道,這白髮覆蓋著的頭蓋骨裡面的腦細胞,能夠說出存在於1至1億之間的素數的個數吧。沙發上坐著的、巴不得眼前這個奇怪的老頭快點走人的顧客們當中,恐怕也沒有一個人有可能知道我的生日和他的手錶之間隱藏著的奧秘吧。想到這,我心中莫名地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我對著鏡子報以更加燦爛的微笑,再次安撫他的心。
出了理髮店,我們來到公園坐在長椅上喝罐裝咖啡。公園裡有沙地和噴泉,還有網球場。每當一陣風過,櫻花的花瓣便隨風飛舞,斑駁的日影便在博士的側臉上跳來跳去。所有的便條始終在瑟瑟抖動。博士像是喝可疑的飲料似的,定定地盯著罐口往裡察看。
“跟我想的一模一樣,您現在看起來非常威嚴、非常英俊。”
“別開玩笑了。”博士現在一說話,散發出的不是平常那種紙張的氣味,而是剃鬚膏的味道。
“您在大學裡研究的是數學的哪個領域呢?”
儘管我不可能理解,但他既然答應了我的要求走到外面的世界裡來了,作為回報,我應該和他聊聊有關數學的話題,我想著就問了他這個問題。
“是被稱作‘數學的女王’的一個領域。”博士咕嚕喝下一口咖啡,回答道,“它就像女王那樣美麗、高貴,可也像惡魔那樣殘酷。概括起來非常簡單,我學的就是誰都知道的整數,1、 2、 3、 4、 5、 6、 7……之間的關係。”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使用了女王和惡魔這兩個只可能在童話故事裡出現的詞語。遠處傳來網球蹦跳的聲音。推嬰兒車的母親、慢跑的人、騎腳踏車的人,經過我們面前看到博士的模樣時,個個都慌忙掉開了視線。
“您就是要去發現其中的關係,對吧?”
“對,那的確叫發現,不是發明。我們要去把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經不為人知地存在著的定理發掘出來。就像是把僅只記錄在上帝的記事本上的真理,一行一行地抄寫下來。誰也不知道那本記事本在哪裡,什麼時候會開啟。”
《博士的愛情算式》第二部分(2)
當他說到“存在著的定理”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用手指了指“思考”中的他平常總在凝視著的、空中的某一點。
“比如在劍橋留學期間,我專攻的是有關整係數三項式的阿廷(阿廷(Emil Artin;1898—1962):奧地利代數學家,在類域論、超複數及拓撲學等領域均作出重大貢獻。〖ZW)〗猜想。依據一種叫做圓法(circle method)的思想,運用代數幾何、代數整數論、丟番圖〖ZW(〗丟番圖(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