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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子的手機一如既往地又開始振動了。東子看了看,沒接。我猜是朱小燕打來的。手機固執地振動個不停,芮兒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接吧,接了踏實。”東子一振,這話是我曾經對他說過的,朱小燕每次打電話就是這麼固執,可東子每次看看號碼,就是不接,當然,是有我在身邊的時候。
“你在哪兒?”果然是朱小燕。
“在外面吃飯。”東子語氣冷漠。我一直在東子的書房裡住著,東子家其他的房間我沒去過,不是沒機會去,而是不願意去目睹東子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隱秘。好在自從我死後,東子就一直睡在書房裡的一張鋼絲摺疊床上。在東子書房裡的這段日子,我總是慶幸,我不是朱小燕。如果夫妻之間可以這麼冷漠的話,我倒願意一輩子不結婚,像芮兒這樣。我不清楚別的夫妻是怎樣生活的?我看過一些流行雜誌上的東西,很多都是在談論什麼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有一次我在和東子親熱的時候,突發奇想,問東子和朱小燕是不是也這樣?那次我是第一次看到東子對我發火。他放開我坐起身來,用手使勁地打自己的嘴巴。我嚇住了,死死地抱住他,對他一遍遍說著“對不起”。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問他這種問題。這是個很特別的男人,他的言語很少,你從來看不到他誇誇其談,當你面對他時,他給你的感覺總是那麼溫文爾雅,面帶微笑。只有我知道他的憂鬱,他的脆弱。有時候我會很荒唐地看著他想起葉芝那首《當你老了》裡的詩句,就那兩句:
“多少人愛過你青春的光彩/愛過你的美貌;虛偽或是真情/唯獨一人愛你那朝聖者的心/愛你哀慼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這太古怪了!我告訴過東子,說我老是會看著他想起這幾句歌詞。他總是先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我,然後突然把我摁倒,咬住我的鼻子直到我告饒。
“挺忙啊,電話也不接。”朱小燕在嗔怪東子。
“朋友多,沒聽見。”東子撒謊說。
“你說地方,我要來。”朱小燕不肯掛電話。
東子不說話,芮兒在一旁說:“讓她來吧。看了,心裡踏實。”
大概十分鐘後,朱小燕就推門進來了。
“你爸媽來了,讓你回家去一趟。”朱小燕衝劉麗麗和芮兒點了點頭,芮兒斜著眼看了看朱小燕,芮兒的表情在告訴我,朱小燕配不上東子,我第一次見芮兒也這樣為東子抱屈。
東子說:“有事晚上回家再談。”朱小燕站著不走,芮兒站起來說:“我們都是欣兒的好朋友,我們在紀念欣兒。”朱小燕的眼皮跳了幾下,眼睛裡閃出幾絲慌亂,她快速地轉過臉,不看芮兒,也不看東子,而是盯著木椅上的方格子說:“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求你們放過東子,我和女兒都需要他。”
芮兒說:“東子,聽到沒有,去吧,去吧。欣兒有我們呢。”
東子進退兩難。我其實希望東子留下來,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我就告訴東子:“你要是從這個店裡邁出去了,你以後就別來找我。”
第一章 自殺還是他殺(18)
有一次,我和東子在這裡吃飯,在我與東子說話間,他的手機也是像今天這樣振動過幾次,他看看,不接。第三次,他站了起來,邊接邊去了店外。
十幾分鍾後,他回來了,重新坐下。人沒有了剛才的興奮。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有心事。當然是和他的婚姻有關。我不說話,盯著他,“剛剛我爸電話,我告訴他我在這兒。”
我並不說話。直覺告訴我,打電話給他的是他的妻子。他不是一個擅長撒謊的人,對誰都一樣。吃完飯送我回家時,剛到我家門口,他的電話又響了,他不接,讓它就那麼不停地振顫。
“接吧。做人別這樣。”我明知那是誰打來的電話,我幾乎看不起他了。
是朱小燕正去妙語幽香找他。“如果你不上樓的話,那我們就再見吧。但是,我希望你上樓。”他停了一會兒,從車上下來。我們誰也不說話。上樓。到家後,我並沒開燈,我不願看東子那副模樣。
我們坐得相隔很遠。他坐在床邊上,我坐在東窗的寬窗臺上。沒有說話。
為什麼生活一定要拿這些醜陋的東西給我看?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這麼一個僅僅只想要點愛的人,拉扯進這種患得患失的計較和爭鬥之中?他們的利益共同體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參與的。老天爺,憐憫我吧,不要把我愛的形象打碎。告訴我,他也是一個敢愛敢當的人,告訴我。朱小燕的電話一遍遍地打進來,東子開始在地板上焦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