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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會聽他的,沒想到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自己做了主,所以一直沒給爺爺好臉色,幸好爺爺耳朵聾,兒子的抱怨得以“減震”。在接下來的幾天中,爺爺用寬容的表情容忍著兒子的不滿。
因為墓地遠離市區,爺爺那天很累,回來就開始說腿疼。其實這一年來,爺爺一直說走路走不了多遠小腿就覺得不舒服,歇上一會兒才能接著走。人老了腿疼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毛病了。叔叔牢騷滿腹地說,您要是再去一趟,就不是腿疼的問題了。爺爺後來也沒再和他們唸叨,只是悄悄地向我諮詢。
那時候我已經學了一年醫了,雖然只是基礎,但在家裡卻被當成了專家,特別是爺爺。常和爺爺下棋的老頭兒幾乎是排著隊上門請教。我怎麼說我還沒學臨床呢他們也不信,而每當這個時候爺爺都會露出得意之情。
沒多久,換房分家的事情就成了事實。叔叔說,他和我嬸要那個一居的,我們家要兩居,條件是爺爺跟著我們過。雖說換成兩個單元合適,實際使用面積大了,而且也方便,但是對於願意兒孫滿堂的爺爺來說,在感情上是個大打擊。他無法也不願把這種傷心大聲地和別人交流,只能越來越寡歡。
我那時候住校,一個星期回一次家。準備搬家的時候,爺爺告訴我他腿又疼上了,而且最近一段時間疼得特別厲害,原本歇歇就能好的腿現在無論怎麼休息都不好,晚上睡覺只能把腿垂在床邊,否則就疼得沒法睡,發涼,麻得厲害。
我用僅僅學了一年的知識給他檢查了一遍,除了腳發涼,面板好像有些蒼白外,看不出任何異常。我安慰他說,年歲大了血液迴圈不好,搬完家之後每天用熱水燙燙腳也許能緩解。
爺爺聽到“搬家”二字眼神變得非常淒涼,他怎麼和每天下棋的老頭兒們解釋突然搬家的事?分家對他來說是很不體面的醜事。
叔叔搬走的那天爺爺沒出屋,從早上開始就在他房間裡按我教的辦法泡腳。他告訴我腿疼得更厲害了,尤其是腳,幾乎連路都走不了了。那會兒我想到可能是神經炎。爺爺很胖,但是從來沒查過血糖,我擔心他早就有糖尿病,神經炎是糖尿病的併發症,很多時候是先發現神經炎後發現糖尿病的。我要帶他去醫院,爺爺不幹,他說不願意讓街坊看笑話,人家肯定能猜到他是因為分家給氣病了。
泡腳的那會兒我發現,爺爺腳上面板的顏色居然變得有些暗紅,心想,這招還真是靈驗,看樣子真是年歲大了血液迴圈不好,燙一燙也許能管點事呢。我決定搬完了家就給他買個現在時興的足浴盆。
雖然腿腳依然疼痛,但爺爺還得掙扎著一趟趟地跑廁所,他說人老了廢物了,連尿都憋不住。我當時也沒太當事,覺得是老年人普遍都有的前列腺問題,安慰他說回頭買點兒“前列康”吃吃。這時,小嬸和叔叔在一旁小聲嘀咕說,多虧分家了,要不然以後連廁所都是老頭兒把著。幸好爺爺耳聾,不知道晚輩的不孝!
老話兒講家是不能輕易動土的,我以前一直不信,但是我們家分家的時候卻應了驗,爺爺就在這段時間發了病。幾天後,叔叔家最後一車東西搬出去的時候,爺爺扶著牆,慢慢地蹭出來看,結果摔倒在家門口,當時就起不來了,腿怎麼著都不聽使喚。
當時我特別擔心的就是“股骨頸骨折”,很多老年人就是因此癱在了床上,如果還有糖尿病,褥瘡更是在所難免,爺爺會很受罪。這時候我才發現,爺爺的整個小腿已經全是黑紫的了,連大腿也冰涼,不見一點血色,一看就不是當時摔的,爺爺也說這樣的青紫已經有幾天了。我問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說家裡搬家本來就亂,說了不是更添亂嗎?我開始意識到,我隨口說過的“血液迴圈不好”幫他解釋了一切,也耽誤了一切。
叔叔停下了手裡的事情,用搬家的車把爺爺送進了醫院。那天是星期天,醫院裡只有年輕的住院醫生,接診的是我們學院的師兄,他告訴我可能是脊髓炎,但是按照脊髓炎治了兩天之後沒見任何好轉,他又懷疑可能是大動脈炎。無論是脊髓炎還是大動脈炎,都是目前還沒有完全搞清發病原因的罕見病,對於剛學了一年醫的我來說,和普通人一樣陌生。
再次確診後,爺爺開始用上了激素和擴張血管的藥,雖然青紫沒有一點兒見減輕,但疼的感覺似乎緩解了一點兒。爺爺為此對自己的病滿懷信心,他反過來安慰我說,自己一輩子沒看過病,什麼藥也沒吃過,肯定用上藥就管用。因為有師兄在醫院,爺爺被安排在當時一個空出來的單間,爺爺滿意得不得了,認定那是他孫女的本事,他現在已經成了能在醫院裡享受部長級待遇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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