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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出聲來。做古董這一行,從來沒聽說有女人當鑑師的。便是當年寫《金石後錄》的李清照,也不過是玩玩而已。且這女子不戴簪環,身無長物,便是衣裙也是普通貨色——行家出場連個像樣的行頭都沒有——難怪要惹人笑話。
“公子想要我來看的,便是這張琴麼?”蘇風沂指著桌上之物又道。
兩人同時點頭。
“我的鑑價是三十兩,先付後鑑。現銀、銀票皆可。現銀最好是三元祥的十兩圓錠,銀票只收大通、合順、寶昌三號,其餘皆不用。”她很老練地報了一個價。
高聽泉板著臉將三十兩銀票交了上去。田三爺在一旁只是微笑。
“多謝,”蘇風沂將銀票摺好,放入荷包,又道,“這是高公子與榮記古貨一對一的買賣,田三爺不會也有興趣來聽罷?”
田三爺摸著鬍鬚道:“蘇姑娘的規矩果然大得很。不過,我倒想聽聽這張琴姑娘會怎麼說。”
“聽一次也是三十兩。”她滿眼笑意,談起錢來卻是一分不讓,毫不客氣。
田三爺無奈,低聲囑咐了一句,一位侍者匆匆去賬房拿了銀票交過來。
收好了錢,蘇風沂方從懷裡掏出一雙薄如蟬翼的真絲手套,慢條斯理地戴好,又問:“這桌上能否再多點兩支蠟燭?”
“當然。”
她對著琴端詳了片刻,看了正面又看背面。然後脫下手套,認真地淨了手,在琴的兩側細細地摸了幾趟。最後“錚”地一聲,撥響了其中的一根弦。
茶軒裡的坐客都是雅人,交談之聲甚低。不仔細看,還以為這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是在商量什麼陰謀。這古琴無端地一響,其聲悠遠清越,在這幽靜無聲的茶室無異於驀然間響起了一個炸雷,直惹得眾人一陣惱怒,紛紛側目。田三爺連忙雙手團團作揖,慰之以安撫的一笑。
沉默半時,蘇風沂抬起頭來,看著高聽泉問道:“這琴開價多少?”
“一千五百兩。”
“其中當有田三爺至少兩成的佣金,是吧?那麼實價大約一千二百兩。”
高聽泉地道:“接著說。”
“這是偽琴,不值那麼多。依我看,二百三十兩足矣。”
田三爺臉色紫漲,怒叱:“胡說八道!”
高聽泉心頭微微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何以見得?”
“古琴以斷紋為證,不歷五百歲不斷。歲愈久則斷愈多。斷有數等,以肖梅花者為最,牛毛次之,蛇腹為下品。梅花斷極古,非千餘載不能有。而後兩者易偽。一法以火逼熱,掩之以雪,隨皴而裂,儼若蛇腹,寸許相去一條;一法以蛋清入灰塗之,用甑蒸之,懸於風乾日燥處,亦能有斷紋少許。最好作偽的便是這種牛毛斷,只需用小刀或銀針劃絲,再用光漆磨補,便真假難辨。偽琴業裡出名的高手共有六位,這一張琴想必出自古杭舒氏。舒家老太今年高壽七十,原本秦淮豔妓,精通琴藝。她做的牛毛斷專用五歲童女之發反覆打磨,又用細蠟描補,是以極難辨認。以手再三撫之,方覺有裂痕。若是真貨,當觀之有紋而拂之無痕,合縫無隙,亦不發散。現在市面上看得到的古琴,以唐開元、天寶時的雷、張、越三家所製為至寶。此款的龍池鳳沼仿的正是名師雷霄之法。腹內竟有“開元癸丑三年斫”之款,果真膽大心細,毫無遺漏。”一口氣說完,她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不過,這琴桐面梓底,用的是上好的陽材,奏之旦濁而暮清,晴濁而雨清。其音透脆清亮,淳淡之中有金石之韻,仍然不失為一張好琴。——就算不掛上古琴的名頭,市價也在二百兩以上。”
這一番話只將面前的人說得啞口無言。怔了半晌,田三爺哈哈一笑,道:“姑娘高鑑,田三佩服得緊。不過這琴可是經過了清歡閣孫老爺子的金眼,鑑票也是他開出來的。以老爺子在本行的名聲地位,該不會輕易走眼罷?”
蘇風沂淡淡一笑,不以為然:“鑑家失手也是常事。孫老爺子雖見多識廣,可惜是個男人,年紀也大了,手感不免粗糙。這牛毛斷紋仿得如此細微,只有肌膚柔嫩的女子方能摸出。不然古行舒家世代制琴為業,一群工匠而已,何以一時間成了鉅富?”
田三爺聽得心頭火起,卻欲辯無辭,只恨不能一拳將這烏鴉嘴的女人揍倒。當下雙眉一挑,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問道:“公子,你是聽她的,還是聽孫老爺子的?”
高聽泉慢慢地品了一口茶,將口中的茶葉嚼了嚼,“撲”地一聲吐在杯裡,這才淡淡地道:“抱歉得很,這琴我不要了。”
“方才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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