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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黯然失色,蘇風沂還是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她。喜歡她睥睨一切的神態,喜歡她大膽率性的做派。
有些人經歷,有些人經歷著別人的經歷。
當這個睥睨一切的人忽然滿臉鮮血地向她走來,且昏倒在她面前時,除了震驚和憤怒,她更感到某種幻覺的破滅。——彷彿有條鞭子一下子將她從振奮人心的江湖傳奇中趕出,趕入了一條殘忍、血腥、黑暗的窄巷。
眼罩的質料是質地輕軟,有著椒眼紋路的素羅,分成淡青、淡灰、和純黑三種顏色。她點著一隻小小的蠟燭,盤腿坐在床上,一邊縫,一邊流淚,像深閨怨婦那樣陷入愁思,為莫名的心事哀傷。明明為輕禪難過,腦子裡反反覆覆的,卻全是子忻說的那些讓她難受的話,還有他打著赤膊,柱杖牽馬的樣子。她知道,無論表情如何冷漠,說話如何尖刻,她心中的子忻是柔軟的,是好欺負的。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
胡思亂想中,清晨已悄悄來臨。
她匆匆洗了一把臉,拿著眼罩正要去看沈輕禪,猛地一個人正好從輕禪的房裡走出來,兩個人幾乎撞在一起。
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子忻。
他穿著一件灰濛濛的外套,手中拎著一個小小的藥箱。
“早。”她聽見他打了一個招呼。
她還在為他那句話生氣,便裝作不認識這個人,瞧也沒瞧他一眼,揚著頭從他面前走過,隨手將門死死關上。
窗邊薄幕輕展,一縷晨光微微地透進來。沈輕禪安靜地躺在床上,左目上纏著一層白絹,白絹之下似乎掩著某種黑色的藥膏。她的臉腫得可怕,沒有受傷的那隻眼也跟著腫了起來。往日容顏消失殆盡。
“那小子肯定得罪你了。”她睜開眼,臉色蒼白地看著她,笑了笑。
蘇風沂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道:“痛得厲害麼?”
“還好,事先服了麻藥。子忻剛剛做完手術。他說縫合之後,我這隻眼睛永遠都是閉著的樣子,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她說話的樣子很坦然,蘇風沂聽了,卻不禁一陣心酸,眼淚便在眼眶裡打轉。
“別難過,比劍總有傷亡。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求仁得仁,我毫無怨言。”她的嗓音虛弱,目光柔和堅定,彷彿這並不是一件不能承受的事。
“可是,你的臉為什麼腫得那麼厲害……會不會有什麼事?”蘇風沂憂心忡忡地道,“要不要去瞧瞧別的大夫?子忻只是個江湖……江湖郎中,只怕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手術。萬一……”
她不說倒罷,一說,沈輕禪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道:“我也這樣擔心。子忻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昏睡,稀裡糊塗地喝下一碗藥。一醒過來,他就告訴我手術已經做好了。我當時就想問他究竟認真學過醫沒有,又怕這話太損,平白地讓人聽了難受。這嘉慶城裡最有名的外科大夫便是回春堂的沈拓齋沈老先生。我有好幾位哥哥都在他那裡瞧過病呢。”
蘇風沂忙道:“不如咱們現在就去找他?萬一子忻做錯了什麼,只怕還來得及補救。”
沈輕禪不由得笑了,擰了擰蘇風沂的腮幫子:“奇哉怪也,你這丫頭明明喜歡人家,還說無論如何也要嫁給他。到頭來卻對他的看家本事半點不信,這是為何?”
“我只是喜歡他這個人而已。”
“嘖嘖,看來他真地得罪了你。”
“我說的是真話。”
她們以為時辰還早,樓下不會有什麼人,下樓之後卻看見了郭傾葵。
沈輕禪一直扶著蘇風沂的手臂,見到郭傾葵,連忙垂下頭,手指一縮,不由得掐了蘇風沂一下。
蘇風沂緊緊握住她的手,道:“駿哥早!”
“早”郭傾葵敷衍了一句,目光卻直直地盯在沈輕禪的臉上。他看來已在樓下等了好些時候,臉上分明露出焦慮的神情。
只要這兩個人同時出現,蘇風沂總能嗅到了一股緊張的氣氛。
“她已受了傷,請勿乘虛而入。”蘇風沂警惕地道。
然後她就閉住了嘴。
兩人的劍都懸在各自的腰上,誰也沒有摸劍。
沈輕禪一直沒有抬頭,郭傾葵的目光卻很複雜。
複雜的目光可以有多種多樣的涵義,悲傷、痛苦、矛盾、遺憾、憐惜、後悔、憤怒……只有一點不包括其中。
仇恨。
蘇風沂默默地看著這兩個人,心沉了下去。
過了片刻,沈輕禪忽道:“風沂,咱們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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