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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跪著的滿宮宮人參差不齊的磕頭,亂糟糟一片表白謙謝之辭。
文昌靜靜等著聲音止歇,才安詳的道:“我現在出宮修行,也算半個出家人了,作為公主受賜的那許多珠玉首飾器物,如今對我也沒什麼用處,難得你們如此盡心,我想著,賞些給你們,也算主僕一場的情分。”
底下眾人皆露出驚喜之色,面面相覷,似乎都不敢相信有如此好運,誰不知道文昌長公主蒙帝恩深重,但凡諸州或外邦進貢後宮諸物,除了按道理先送太后除外,便是她這裡先挑,什麼好東西都是頭一份的,逢著節慶之日,賞賜也是可著最珍貴最精緻的來,文昌公主拿出來的東西,隨便哪件,只怕都抵上尋常百姓半輩子用度,這可是飛來橫財。
當下一連聲的磕頭更響表白更動聽,文昌只是笑吟吟聽了,命秦長歌捧出一個描金盒子來,道:“但凡金銀珠玉之物,難免有價值高下,我若是隨意分了,未免不公,若是因此心裡存了什麼想頭,反為不美,所以乾脆些,就抓鬮吧,外頭二門外灑掃粗活的,另有賞賜,不在此列,你們在內殿的,都是我得力宮人,一共一十六人,我安置了十六個盒子在這箱子裡,你們自來來取,遇著什麼便是什麼,得著好的,算你運氣,若是不如意,也別怪我吝嗇。”說著便笑。
底下連連謝恩,都說不敢當公主厚恩,金甌宮總管太監付大全陪笑道:“公主言中了,照應好金甌宮,本就是奴才的分內事,不敢求賜的,再說您降下賞賜,哪怕是一根草芥兒,奴才們也是不勝感恩,唯有拼死報銷,怎敢計較厚薄?倒是公主今日既有興致,咱們陪著玩玩也好,至於賞賜,那是不敢受的。”*非凡手打團*邇、很羙*
好會說話的大太監,秦長歌看了看他,笑道:“公公先請吧。”
又謙謝了一番,終究是依次來取了盒子,有人故作雍容隨意揀取,有人閉著眼睛一拿便走,有人抖抖索索摸了這個又那個,舉棋不定,但哪裡摸得出好壞?終捱不過後麵人催促,咬著牙拿了。
不多時,分發完畢,宮人太監們又欣喜又興奮,抱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抿著嘴謝恩。
文昌笑道:“好了?都開啟看看吧。”
宮人們再次面面相覷,原都想著回自己房裡再開啟,彼此互相保密,也省得拿了珍貴的惹人覬覦嫉恨,拿了次等的人看著人家發財心裡不甘,但公主既有吩咐怎敢不從,俱都開啟了盒子。
便見金光燦爛寶氣升騰,譁然驚喜讚歎之聲響成一片,羊脂玉瓶、千層瑪瑙串、紫檀嵌玉如意、黃玉佛手,赤金茶具……噴彩吐霞瑞光靄靄,眩得人滿面紅光兩眼昏花。
卻有人輕輕咿了一聲。
秦長歌和文昌就等著這一聲。
目光所及之處,一個膚色微黑的清秀宮女,怔怔瞪著手裡的東西,滿面奇異,眾人此時都已發覺,齊齊看過來,見她手裡拿著一柄金光燦爛的小巧弩箭,俱都一怔。
所有人看過來的那一刻,秦長歌目光如電,飛速一掃,輕輕落在殿角一位石青長裙宮女身上。
那宮女緊緊盯著金弩,一臉掩飾不住的緊張。
秦長歌極輕極微對文昌一點頭。
文昌會意,在座上微微傾身,看了看那宮女手中的金弩,訝然道:“咿,這是陛下的幼時玩物,我珍藏在內殿的,怎麼會把這個也放進來了?”
秦長歌啊了一聲,露出惶然之色,急忙跪下,顫聲道:“是奴婢見這盒子在箱子底部,形制彷彿,以為是預備賞賜的物件,誤拿了的,請公主恕罪。”
“哦,”文昌淡淡瞥她一眼,道:“我想起來了,上次出宮我原打算帶著的,開了箱卻又忘記了,今日綺陌不在,你不熟悉我東西放置位置,也怪不得你,曼霞,這個不能給你,等會換個物件吧。”
曼霞急忙下跪道:“是,請公主收回,也不必其他賞賜了。”
文昌一笑,目注那金弩,神情突現悵然之色,緩緩下了座,自曼霞手中接過金弩,輕輕道:“這小弩,是陛下當然愛物……大約是六歲那年吧,他第一次射箭便得了彩頭,叔叔悄悄送給他的,陛下自幼好武,也很有天分,自此這小弩和他形影不離,有時射了雀兒,巴巴的跑來送我,我看著那雀兒可憐,多半都放了……他還和我生氣……”
她微微笑著,因那些少年少女純美繽紛記憶而輕揚唇角,修長手指輕輕撫過流線光亮的弩身,秀美容顏上,目光晶瑩變幻,蠻蘊深沉如海的懷念與追憶。
似是完全無意的,她一邊追憶,一邊在宮女群中緩緩穿行,漫無目的的向殿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