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伯丁,我才是最大的騙子,因為我看起來顯得很誠懇。
他的真實姓名叫海因裡希——我有多喜歡這個名字啊!他是德國人。對我來說,他更像斯拉夫人,不過他對女人有著德國人的多愁善感和羅曼蒂克。對他來說,性就是愛。他那病態的想象是德國式的想象。他鐘愛醜陋的東西。他不介意尿液的味道,不介意甘藍的味道。咒罵、汙穢、婊子、暴徒、骯髒、粗暴,都是他的所愛。
他寫信給我都是寫在廢棄了的“便箋紙”的背面——寫給我說“醉生夢死”的50種方法,其中有毒品的資訊,還有一些書的名字,幾段訪談,或像這樣列出:“參觀香榭麗舍大道邊陳列橋河岸上的緬因咖啡館——那也是漁夫的聚居地。品嚐‘濃味魚羹’,(紅色地牢)咖啡館。天堂,皮加里街,紅點,扒手,暴徒流氓,等等。佛瑞德?佩恩的酒吧,皮加里街14號(可看到樓下的藝術畫廊,集結了來自英美的兔女郎)。雷根司咖啡館,聖奧諾雷街261號(拿破崙和羅伯斯庇爾曾在這裡下過象棋)。”
亨利寫來的信能給我一種不可多得的滿足感。我很樂意給他回信,但是他的信多得讓我都來不及回覆。一般他寫兩封我差不多才回一封。有對普魯斯特的評論,有一些描述,還寫到他的心情,他自己的生活,他那不知疲倦的性生活,他能立刻投入性行為的方法等等,這些都正合我意,但我接受不了。難怪他覺得普魯斯特是個奇蹟,難怪我從未像他那樣生活——因為在思考中,我的生活節奏慢了下來。
我向亨利寫道:“昨晚我拜讀了你的小說。其中有幾個段落很不錯,相當精彩。尤其是描述你做夢的一部分,描述與韋爾斯卡那奔放的一夜,最後與布蘭克的生活達到了高潮的那部分……其他3部分都很單調,很呆板,很庸俗地描述現實,像記流水賬一樣。還有其他一些事情——那個老情婦,科拉,還有內奧米,都還沒有出生。感覺很草率、很倉促地一帶而過。你寫得越來越遙遠。你的寫作應當趕上生活的步伐,因為你已積聚了太多的野性……
“我絕對有把握,我知道應該省略些什麼,就像你知道我的書中應該省略些什麼一樣。我想這本小說值得好好刪改一下。你允許我這麼做嗎?”
我每隔一天就能收到亨利的來信。我立即回信。我把打字機送給了他,自己卻手寫。我日日夜夜牽掛著他。
我夢到有一天我會過上一種很特別的生活,這種生活簡直就可以寫滿一整本專用日記。昨晚,在讀完亨利的小說之後,我無法入睡。已是午夜時分,雨果還在睡覺。我想起床到書房給亨利寫信,寫有關他的第一本小說。可那樣的話我會吵醒雨果。有兩扇門都開著,不過這兩扇門都會吱吱嘎嘎發出響聲。雨果上床的時候看起來很疲憊。我靜靜地躺著,逼迫自己入睡,那些字句彷彿颶風一般在腦子裡一一閃現。我想可能早晨醒來我還會記得這些字句。可後來我全忘光了,連半個都不記得。如果雨果不必去工作的話,我也許會吵醒他,他可以到第二天早晨再睡。我們整個的生活都因他在銀行的工作而打亂了。我一定不讓他在銀行再幹下去了。有著這種想法,我把精力都用到小說上,對小說進行了改寫,我討厭已寫成的這本小說,因為一本新書在我腦中已有了輪廓——一本寫瓊的書。
第二節(6)
我被雨果所“擁有”的事實和我對雨果的愛之間的矛盾已經讓我無法###受。我會竭盡全力地去愛他,不過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我只想在一個方面有發展,這也不可能嗎?
今晚我很開心,因為亨利又過來了。這種印象總是一如既往:你對他的作品充滿壓力和痛斥時,他會溫柔地向你走來——溫柔的聲音,越來越弱的聲音,溫柔的手勢,溫柔、纖細而又###的雙手——這樣你不得不佩服於他對女人孜孜不倦的好奇心和浪漫情懷。
亨利是這樣描寫亨利大街交接處(這是瓊帶珍和他們一起居住的地方)的:
床成天都沒有整理過,經常穿著鞋爬到床上,床單一團糟。用髒襯衫當毛巾。很少把衣服拿出去洗熨。水槽因太多的垃圾而堵塞。在浴缸裡洗油膩的盤子,盤子邊框都已發黑。盥洗室冷得像冷凍室一樣。劈碎傢俱來取火。很少有光亮,從不擦窗戶,空氣死氣沉沉。地板上總是散落著巴黎大街上的灰泥、器具、塗料、書本、菸蒂、垃圾、髒盤子、鍋。珍整天在這一片狼藉中穿來穿去。瓊,總是###著,抱怨房間的寒冷。
這一切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呢?瓊的另一面我永遠無法知曉。而另一面,屬於我的那一面,充滿著不可思議和光彩奪目的美麗與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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