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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孩子們心裡有一個堅定的信念,自家額娘是仙女兒,仙女兒當然不會出事了,有了這個信念,孩子們便無所畏。可雅爾哈齊不一樣呀,他比兒女們想得多,越想得多,越沒法子哄騙自己,這世界上,無奇不有,有妻子這樣的,便說不準有能害到妻子的,此次,妻子是不是遇到一個邁不過去的坎兒了?
雅爾哈齊越想得多越是恐懼,這是他放在心尖尖兒上的媳婦兒,萬一有個好歹,他可怎麼辦?難道是老天終於看不過他的幸福日子,要來奪走了嗎?
他是不能擁有幸福的人嗎?
童年聽過的種種詛咒,此時都湧上了心頭,那些惡毒的言辭,在他耳畔聲聲迴響……雅爾哈齊的心揪成了一團,妻子打小便是個有福的,現在這般災厄,是不是全因為嫁給了他,是他給妻子帶來了不幸嗎?
他在戰場上造下無數殺孽,在政治的權利傾軋間也從未手軟,或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這些,是否影響到了妻子?
諸般因果報應之說讓他一刻不得安寧,他去佛前上了一柱香,許下自己的祈願:若有諸般苦難,報之於我身,莫要禍及我的妻子兒女……
這個血火中滾過來的男人,大清朝站在最頂端的一群人中的這個男人,因為心愛的妻子昏睡不醒,在諸般手段救治無果後,如同一個普通的愚夫一般,求助於那些泥塑那些木胎……
四阿哥回府,找了府裡的性音和尚,把玉兒的情形簡單說明後,問道:“她確是入禪?可於性命有礙?”
性音和尚看看站起身,望著書房牆上掛的那幅御筆“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要多休息”白話條幅的四阿哥,合什道:“和尚需親自看看才能下定論。”
四阿哥想了好半晌,方道:“過幾日,我那個堂弟若還沒找著救治的辦法,再去。”在身份上,她只是他的堂弟媳,他得顧及世俗看法……
十幾天後,四阿哥領著性音到了雅爾哈齊府上,看著鬍子拉碴的雅爾哈齊,四阿哥皺緊了眉頭。
“你府裡的奴才都幹什麼吃的?主子這幅樣子也沒人侍候著梳洗?”
雅爾哈齊目光黯沉,臉上帶著哀莫大於心死的麻木:“梳洗?”
若不是自己還好好的,他幾乎要以為妻子已經去世了,再者,在心底最深處,他還有著巨大的恐懼,那個同心珠,真的是命相連嗎?會不會只是妻子的逛語?如果真是那樣,他現在抓在手裡的唯一的希望是不是隻是虛幻?
看著十幾日間便似蒼老了十歲的雅爾哈齊,四阿哥恨極氣極,站起身,衝著神不守舍的雅爾哈齊狠狠一摑。
“你這個一家之主都亂了方寸,還指望誰找法子救她?”
臉上傳來的巨痛讓雅爾哈齊飄遠的神思收了回來,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帶著些茫然看著氣怒的四阿哥。
四阿哥咬著牙,恨聲道:“你平日的英雄氣概、堅毅心志都去哪兒了?你這樣子還說是什麼上過戰場的軍人,我都替你覺著丟臉,軍人就是你這樣禁不住一點兒挫折打擊?軍人就是你這樣遇到一點事兒就亂了手腳的?你當初能從戰場的死人堆裡爬出來,這天下間還有什麼可懼的?別說她現在還好好的躺在那兒,便是她真有個好歹,你還真不活了不成?你想讓她得一個惑亂夫婿心志的妖媚之名不成?”
聽著四阿哥聲聲怒斥,雅爾哈齊苦笑,這天下間比死亡更讓他恐懼的,便是不能與她相伴吧!
以前日日相守,他便以為那樣的日子會持續至永遠,此次太子出事,皇上讓她幫忙,因為有自己陪著,他除了不放心幾個兒女外心無所懼,只是,到最後,他一點事兒沒有,她卻昏睡不醒,十幾日來滴水不能進,關心則亂,他早已亂了心神。
不過,四阿哥那句話有理:現在玉兒還好好的躺在那兒呢,他怎能放棄希望。
深吸一口氣,雅爾哈齊兜頭衝四阿哥一鞠到底,“多謝四堂兄打醒了我。”
四阿哥坐回椅上,狠狠喘了口氣:“去把你自己收拾收拾,跟個叫化子似的,哪裡還有半分貝勒的體面。”
看看自己身上穿了好些日子皺皺巴巴的衣裳,雅爾哈齊的臉抽了抽,轉身走了。
四阿哥喝一口茶,看著明顯也變得活泛了的下人,忍不住搖頭,情深不壽,若玉兒真有個好歹,這個素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雅爾哈齊說不準真的會落個英年早逝的下場。
一手按壓著太陽穴,四阿哥第一次不再羨慕他們夫妻情深——若連自己的心神、意志都會被影響、左右,這樣的夫妻之情,豈不是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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