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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朔迷離。最虛幻又最真實,最奇特又最平凡,最離奇又最合理,亦人亦妖,時而人而妖,時而妖而人。蒲松齡創造比現實更深刻、更美好的虛幻假象。“妖”雖各有不同,深刻的人文關懷始終照徹毫末,精筆妙墨,苦心經營。300年過去,這些異類形象仍令人百讀不厭、回味無窮。
劉義慶《幽明錄·焦湖廟祝》文字不長,但開後世文學“夢文章”的先河:“焦湖廟祝有柏枕,三十餘年,枕後一小坼孔。縣民湯林行賈,經廟祝福。祝曰:'君婚姻否?可就枕坼邊。'令湯林入坼內,見朱門,瓊宮瑤臺勝於世。見趙太尉,為林婚。育子六人,四男二女。選秘書郎,俄遷黃門郎。林在枕中,永無思歸之懷,遂遭違忤之事。祝令林出外間,遂見向枕。謂枕內歷年載,而實俄頃之間矣。”夢中得富貴,做高官的故事,後來成為小說家和戲劇家熱衷的題材。沈既濟《枕中記》,湯顯祖《邯鄲夢》,戲法兒個個會變,立意各不相同。蒲松齡擴大了夢文學的疆域,除夢中做官之外,夢是凡人聯絡神鬼狐妖的最佳手段:女鬼伍秋月,一個柔弱嬌女,藉助夢,來到王鼎床上;厙(shè)將軍,出賣朋友的無義之賊,夢中受到冥司沸油澆足的懲罰;英雄少年於江,夢中得父親囑託,勇殺惡狼;品行不端的邑人,夢中成為案上之肉,被碎割;v米v花v書v庫v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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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夢文章,無處不在。聊齋之夢,做得新奇,做得巧妙,做得有思想教育意義。我們具體看幾個聊齋夢。
夢中之夢似是真
狐夢
《狐夢》寫畢怡庵忻慕、嚮往《聊齋志異》中的青鳳:“恨不能一遇。”果然在夢中遇狐,極盡繾綣、怡遊。小說夢中有夢,奇幻詭異,作者偏偏在篇首鑿鑿有據地說“餘友畢怡庵……嘗以故至叔刺史公之別業”,夢中遇狐。篇末又確切地說:“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畢子與餘抵足綽然堂,細述其異。”作者以半真半假的筆墨,造成一種真幻相生的藝術境界。
查《淄川畢氏世譜》,根本沒有一個號曰“怡庵”者,作者說他乃刺史公之侄,當為畢氏族人。“刺史公”指蒲松齡東家畢際有,字載積。《聊齋志異》中《五羖大夫》和《鴝鵒》篇末題“畢載積先生志”或“畢載積先生記”。畢際有夫人王氏是王士禎的從姑母,是小說愛好者。喜歡晚上坐在廳房裡,沏上茶水,讓孩子們念野史。畢家子弟,都喜歡談鬼說狐。《狐夢》中狐女說:“曩有姊行,與君家叔兄,臨別已產二女。”就是拿畢家子弟開玩笑。學術界有人推斷在書中被取笑的“叔兄”就是聊齋先生的少東家畢盛鉅。真真假假的人物、地點、時間,常常是蒲松齡誘人深信其故事的迷霧。《狐夢》讓畢怡庵因慕狐仙而夢狐仙,又受狐仙之託,要求聊齋作傳,以便“千載下人愛憶如君者”。煞有介事,妙趣橫生,其實不過是作者自己做“廣告”。
“狐幻矣;狐夢更幻;狐夢幻矣,以為非夢,更幻。”(何垠評語)《狐夢》融狐仙和夢幻於一爐,極盡幽默風趣之能事,喜劇氣氛洋溢全篇,雖然是夢,是幻,卻有十分濃郁的生活氣息。
小說開頭說畢怡庵“倜儻不群,豪縱自喜。貎豐肥,多髭”。似乎是平常的敘述語言,實際上把敘述語言與作者評價有機地粘合。這種語式源自於《史記》。蒲松齡更以其驚人的才華,在開宗明義的人物介紹中,埋藏了故事發展的引線和人物個性的基調。正因為“倜儻”,畢怡庵才會在夢中先對“風雅猶存”的狐婦“投以嘲謔”,又對“曠世無匹”的狐女“款曲備至”。正因為他“豪縱”,才會“連舉數觥”,醺醺大醉,才會口沒遮攔地將自己的豔遇告訴他人。又因為畢怡庵的體貌豐肥而多髭,小說中才敷衍出“肥郎痴重,使人不堪”;“我謂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等妙不可言的閨房戲語。因而,畢怡庵雖不是《狐夢》中最生動的人物,他的個性乃至體貌卻起重要作用。
“點綴小女子閨房戲謔,都成雋語,且逼真。”(馮鎮巒評語)畢怡庵夢中遇狐仙,狐仙的姐妹想跟他見面,又怕他舉動粗魯,就邀請他夢中相見,於是有了夢中之夢。這夢中之夢,畢怡庵與狐女聚飲,就像《紅樓夢》大觀園酒宴一樣有趣。幾位狐女年紀相近,相貌相似,同中存異,曲盡變化,個個逼真活跳。大姊是筵主,溫文爾雅,初露一面,不著一語,“斂衽稱賀已”。
當二姐取笑時,是她提醒:“新郎在側,直爾憨跳。”四妹的貓兒戛然而鳴,仍是大姊提醒“尚不拋卻,抱走蚤蝨矣”。時時處處顯示出當家理事、顧全體面的身份。二姊開口解頤,豪爽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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