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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得勢的群眾組織,管用的就是他們衣兜裡的公章。大約由於是縣級領導機關,裡面的群眾組織也非同一般,該公章直徑竟有兩寸多,在紙上看起來紅亮而明晃晃的,彷彿快有拳頭大。如只論面積,也許中南海里的任何一顆印章,在它面前都要感到羞愧。
憑著碩大無朋的紅印,憑著“受地震影響”“救災”“搶運”“專用車”“一律放行”“否則務必嚴加追究”等字眼,一路上,他已斷然拒絕掉了一個想攔車幫拉石頭的道班,闖過了兩處武鬥隊設的關卡。
張清華雙手高舉紙片,可愛的小指和無名指都蘭花般地翹起,將偉大的紅巴巴和威嚴的措詞向四周展示:“不要胡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開不得玩笑。”
車廂裡有人小聲罵:
“狗日的爛騷貨,救災救你媽。”
“救她野老公!”……
張清華身邊的兩個小夥子,伸手去抓她手中的紙片,她倏地將紙片壓到胸上雙手蓋住,厲聲高叫:“扯爛了要你們腦殼,不信試試看!”
頗高而健壯的“小潑婦”敢玩命的,而且朋友多,兩小子假笑著走開了。
張清華沒把紙片還給二排長,而是送還給了司機,轉身去人叢中找“小兄弟”,她惦記著自己黃挎包。司機快意地察覺到,美麗而能幹的“紅匪婆” 對自己有好感。
大家看著司機慢慢地疊好紙片重新裝回胸上衣兜,沒人吭聲,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司機沉思著長長地吐了一口煙,冷冷地問旁邊的人:“你們多少人?去哪兒?”
人們不知他問來幹什麼,遲疑地不便回答,因這是軍事行動,要保密的。張清華揹著挎包趕緊擠過來:“沒多少人,就在前面不遠了。”
司機笑了:“不遠了就自己走吧,還坐啥子車啊。”說著就要開門上車。
“遠,遠!還遠得很,真的。”張清華急得跳了跳,搶在他前面開啟車門鑽了進去,並立即從那面車門探身出去喊叫車前的一個小姐妹,招手要她快上去坐到她右面。
司機沒理她,回身走向後面去看車廂。
車廂裡已擠滿了人,連擋板上都坐滿了,還有人企圖往上爬。司機質問他們:“這樣子坐車,哪個神仙敢開?顛兩個下來你們坐班房還是我坐班房?”
車上的人分成了兩派,被擠在裡面的人熬不住車內的悶熱,覺得太陽正貼著蓬布在頭頂上烤,破口大罵要車後的人趕緊下去;而後邊和擋板上的人則不理採,誰也不願帶頭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立錐之地,而且他們也沒有裡面的人那麼受罪。
車下沒上成車的人則又是一大派,他們起鬨:“下來,都下來!別耽誤人家司機的時間了,這是救災車!”
祁二痞蹲在路邊一堆補路的碎石上,望著車上對身旁的人說:“破壞救災是犯國法的,我兒才哄你。”聽見車廂裡熱得發瘋的人的漫罵,他會心地微笑。
剛才坐在敞開視窗的駕駛室裡飛奔,那是何等地涼快,現在曬在川南盛夏下午兩、三點鐘的太陽下,司機也感到不堪其苦了。他攤開雙手,對車下的人說:“大家搞快點下來一些人,就算我倒楣,多跑幾趟都行,反正我不耽誤是已經耽誤了,對不對?都在這兒熬著曬太陽還不如大家合作;幾下跑完算了。既然碰上了就算緣份,大家交個朋友,我負責把大家都送到,好不好?”
“好………!” 車下的人全歡呼喊叫起來,“上面的人快下來,司機答應了,多跑幾趟把我們都送走!”
坐在車廂擋板上的人紛紛下地,連擠在裡面的有些人,也滿頭大汗叫苦連天地下來了。
現場幾個當官的合計後一致決定:車上的人全部下來,讓後勤人員和女的先走,其餘所有的人原地等候各自找樹陰等著車回來。如果車不回來咋辦?那司機就別再想順當回雲南!這兒可是他必經之地,他哪有那麼大的狗膽?
張清華要坐在駕室裡愜意地來回兜兜風,自告奮勇要跟著車跑,她叫二排長放心,一定會看著把大家都拉完。
司機果然義氣,一口氣開了四個來回,在張清華的協助清點下,把沿途等候的人一個不少地全救出了火海。
連續往返的途中,二人在駕駛室裡相互間幾乎沒說話,司機沉默專注地開著快車,張清華則在心裡計算著哪些人還沒上車。因隊伍早已潰敗似的前後遠距離走散,有人還跑到離公路老遠的樹下坐著、躺著,甚至爭分奪秒地打牌賭煙、賭錢,等車停下來鳴喇叭後,他們才會急急地跑出樹陰來,她生怕漏掉一個這樣的“老爺”。
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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