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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你的大作我們沒拜讀完。你太有水平,太能寫了,我們欣賞不了。我看還是面對面地聊一聊好些,你說呢?”
老肖不屑地冷冷評價:“高中畢業,盡寫廢話。”
自由呼地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黃成心裡發毛,頭暈腿腳軟。
“吳玉蘭是幹啥子的?”吳世杭問。
黃成愕然了,不知道新生紅色政權怎麼會看重起了她!而且她與自己早沒了任何關係。他想說是衛生員,話到嘴邊卻改了口:
“是學生。”
“跟你啥子關係?”吳世杭窮追。
“同學。”
吳世杭昂起了頭:“同學?你寫了沒有?”
“沒有。”黃成不知寫來幹什麼。
“汪秀梅你認不認得?”老肖突然又插嘴。
“認得。”汪秀梅是原來黃成所屬的那個團的醫生,黃成與她沒打過交道,感到老肖在亂扯。
“你寫了沒有?”老肖一拍桌子猛吼,剛栽在菸袋鍋上的菸捲跳到了地上,“隨便給你點兩個出來就知道你老不老實。寫球這些眾所周知的東西來瞞天過海,哼!”
吳世杭撇開雙腿端坐著 ,一手按在桌上,一手託著下巴,嫌厭地看著黃成發話了:“你跟那個吳玉蘭搞過些啥子名堂?”他從經驗得知,要搞垮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去發現、或捏造點男女問題,這比從政治上去折騰要省勁得多。他必須摧毀這個無罪的黃成的意志,讓他老實地暫且呆在牢裡,因為事情發展到今天,關他放他都不太合適了,索性就關下去。
“沒啥子名堂,耍了幾天朋友就吹了。”
黃成平淡的回答,使吳世杭有點惱火。他突然話鋒一轉:“你說解放軍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
“我真的沒看清,看清了早說了。”黃成有點煩,這事已說過幾次了。
“就在你跟前乾的事情,一個也沒看清?”吳世杭扯大了嗓門。
“就算看清了我也不認識,都是外縣的人在前面,而且……”
黃成話沒說完,吳世杭已衝了過來,手中魔術般地出現了塊長竹板。他邊往黃成身上亂抽邊咆哮:
“沒看清!沒看清又說你不認識?沒看清怎麼叫不認識?汪三、劉安榮、陳國富你認不認識?李德華、譙永生、張國棟,你狗日的認不認識?連汪秀梅、吳玉蘭和張清華,這些流氓你通通都不認識?你他媽的都是外縣的?”
吳世杭使勁抽,紅派的要人名媛們一連串地從他口中蹦了出來,這些可惡的名字使他更發了瘋。
不僅吳世杭,連整個縣革委,都對黃成剛才說的那句話早就暗地憤恨極了。最近中央一再指出,各地對立的兩派群眾組織都是革命的,要“一碗水端平”。搞打、砸、搶,搞武鬥,兩派都在幹,給紅派安不上什麼罪名。如果把在納溪槍殺無辜復員軍人的事,確定成本縣紅派乾的,那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不必太擔心和他們“端平”了。據瞭解,吳世杭口中的這些壞傢伙,好多當時都在場,只要有一個開了槍,就可定大局。黃成是當時唯一阻攔此事的人,他的話最具殺傷力,只說個沒看清也罷了,但他卻一再寫道“不認識”,“因為都是外縣的”!
愛打人的吳世杭,原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小“臭老九”'知識分子'………師範校畢業的小學教師,*把他鍛鍊成了今天的這頭“雄獅”。其過程很簡單:
六六年下半年,他教的小娃娃們突然成了“兵”'紅小兵',說他是班主任當權派,找了幾個調皮學生的有意見的家長,再邀來幾位大串聯的外地中學生紅衛兵,一口氣鬥了他四個多小時。對他要求上廁所的回答是:“憋死你!”因為在課堂上他這樣拒絕過學生。那場批鬥,使他現在一見著不懂人世的大、小“兵”們,還暗地裡咬牙切齒,恨透了不知哪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現代詩人說的“學生運動永遠是正確的”。紅派還曾將他滿頭秀髮剃得精光,強迫他口咬用尿泡過的稻草,美其名曰滿足他想撈稻草的願望,把他臉抹得黑鬼似的漂亮,給他一個破洗臉盆和一根木棍,用槍托和腳尖在他後面使勁催促,終於使他勇敢地走上大街,去敲盆自稱“野心家”。那情景,至今想起來還令他熱血沸騰。紅派還將他和很多聯派戰友攆出去半年多,讓他們背井離鄉,全靠給人當打手過日子……如此等等,“雄獅”的情操就成了。
現在,他把心中的仇恨通通貫注於手中的竹板,在黃身上雨點般落下。他不打頭和臉,因群專部有個人道主義的規定:不能破壞犯人的健康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