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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了。
她已不願和連裡的任何男性近距離打交道,說自己的行李極少,平時東西多主要是公家的醫療用品,這次只是人走,就完全沒必要派人幫忙了。而且,連裡的姐妹們全說要去送她,兩個後勤兵大嫂,還哭著勸她不要走。
去營部的頭天晚上,在女生宿舍屋角里的小桌上,在女戰友們輕微的鼾聲中,她用草帽遮擋住馬燈光,寫了好幾封信,寫給家中的父母,寫給下了鄉的妹妹,寫給遠在雲南的張清華,寫給仍在城裡艱難而無恥地負隅頑抗著、至今還沒上山下鄉的要好女同學。
每封信,都是想告訴自己要當(見習)醫生了的大喜事,但動起筆來,就先謙虛地扯到別的事情上去了,而且越扯越遠,因為更該說的事和更想講知心話太多,最後在信尾才輕描淡寫地提到此事,表示了不知能否勝任的擔憂,以至一直寫到半夜。
寫好信封、仔細地分別裝好收拾妥帖後,她才輕輕地息燈摸上床,可是再也睡不著了。
她堅持閉眼努力平靜,腦子卻自主地繼續興奮個沒完,視窗發亮了,還在迷糊地幻想著去了營部後的種種情形。
起床後,她穿上了白底小藍花的確良襯衣、黑長褲。清爽好看的襯衣、極合身的大半新長褲,平日裡很少穿,一是捨不得,二是太招這些男人們的目光。
平時老穿的那套舊軍裝,暫時就打進行李包裡了。它是六六年下半年大串聯出發前,自己到張清華家的縫紉機上做的,不僅已有了補丁,而且肥大,當時哪敢想突出女性的線條,只擔心冬天罩不上棉衣棉褲,象個解放軍就行。
要去營部了,出門前,她猶豫地接過女伴遞上的“萬紫千紅”牌潤膚霜,隨即堅定地搽上了,讓“白蘭花”型的馨香幽然散發。她已好久不用這些東西了,冬天實在要用時,也只抹點沒誘人香味的醫用白凡士林。
在原野上,在去營部的大道上,姐妹們憂鬱地簇擁著吳玉蘭,輪流分揹著她那點簡單的行李,傷感地手牽手慢慢前行。有人抱著同伴的肩,昂首向天幽幽地唱起了《十送紅軍》,一曲未完,大家的臉上便有了淚花,個別人又抽搭著要吳玉蘭別走了。
吳玉蘭用手帕替傷心的女伴抹起了眼淚,自己也流淚了。淚水沖走了她心中的幸運感,真有點不想走了。
一個硬性的小姑娘不滿了:
“不曉得哭啥子,又不是送葬!”
幾個大姑娘立即吼她:
“送你的葬、你才要死咧!”“就沒學過說人話。”“誰叫你來的?”“ 呸呸、呸!”七嘴八舌地。
有個丫頭趕緊扯大嗓門,昂揚而悠然地改唱起了《我們走在大路上》。
大家立即跟著變慢了的調子唱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緩慢的腳步不覺地一致了。在節拍改得隨意而自然、但仍充滿了幸福和信心的基調中,百感交集的吳玉蘭,漸漸又恢復了走向美好明天、走向明媚天堂的感覺。她想,現在暫且分離,將來如果真的好了,一定要幫助這些曾相濡以沫的可憐姐妹們……
在快樂的歌聲裡,大家抹乾了淚水。剛才挨叱罵的丫頭,雖然沒參加合唱,但也平靜地採集起了路旁的小野花。
那不知名的小花太可憐了,淺草中,星星點點地,只有指甲蓋大小,雪一樣潔白,常被行人和牛羊的泥腳踐踏。
清脆悠揚的歌聲飄向四方。遠處水田裡,正彎腰忙著插秧的男女生產隊社員們,紛紛立起身,清瘦地佇立在水中,驚羨地舉手眺望這幫幸福的“女兵”,敬佩這些不顧性命地操心著國家大事的城市美女們。 。 想看書來
第二十九章
二 十 九 悟
黃成從下汽車踏上家鄉土地的那一瞬間起,就作好了束手就擒的準備。
他衣兜裡揣著助教大哥給的“護身符”,成天惴惴不安地呆在家裡。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除了陳三娘和幾個鄰居老太太偶爾來陪母親高興高興、說幾句吉利話外,沒誰來打擾黃成的坐臥不安。
他曾想去交助教給他的“護身符”,後又作罷了,因他既懷疑它的效力,更覺得去主動投書很有點二次投降的卑賤。信中把他鼓吹成接受了深刻教訓而有了正確認識的人,他內心很不以為然。
信中所謂的正確認識,顯然就是聯派觀點。他覺得助教這人有點書呆子氣地主觀,因為現在他確確實實地什麼觀點也沒有了,說他是哪派都近乎嘲弄。他不知道自己才是個地道的蠢貨:助教如此誇他,只是為了保護他。
離開天安門廣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