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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好日子。她現在。應該過得很舒心吧。
再也不會餓著肚子,再也不會坐在地頭上悄悄地哭泣……
他的心裡既感到安慰又感到惆悵。
他把目光收了回來,眼睛又微微地閉上了,重新化任了一塊沒有生氣的石頭。
就在這個時候,從他的背後。從不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的聲響。那是裙襬磨擦著山草地聲音。
不一會兒,那聲響又變成了輕輕地腳步聲。
聽那腳步聲,來人只有一個。
而且那人正向他走過來,越走越近了。
會是誰呢?除了家裡人,沒有人知道他這時候會待這地方。
他懶懶地睜開眼睛,回過頭去一看,霍地站了起來,他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那張瘦削而多皺的臉,因這個不自然的一笑,而多少有了一點兒生氣。
站在他面前的,是宋王氏。
她仍然穿著那件洗得很乾淨的靛青色的衣裙,花白的頭髮很自然地在腦後挽了一個髮髻。時光的流逝和生活的磨難,使她顯得並不年輕。但是,在這溫柔的春光中,她的眼睛卻是很亮,她那雙大眼睛看著張老爺子,那張有了皺紋的臉上,透出一股活力、一絲光彩。
張老爺子萬萬沒想到她會找到這兒來,他站在她的面前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他左右環顧了下,沒在山上看到別人,這才放下心來。他悄悄地避開了她的目光,低下頭,瞅著那腳下的土地和青青的小草。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鳥兒們叫得更加歡暢了。
他們這樣沉默了好半天,宋王氏才開了口,她囁嚅著說:“大哥,咱……找你……好幾天了。”
“你……找我?”張老爺子微微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把目光挪了開去。
這時候,他的頭上,臉上,都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兒,身上也是汗漬漬的。他真後悔,自己竟穿了一件過冬時的棉袍子。
他年紀大了,時常會感到身上冒寒氣。十分怕冷,所以,這棉袍子從年三十兒一直穿到了春天裡。
他頻頻地袖口擦著汗,好幾次都想把棉袍子給脫下來,但一想到裡面的小褂兒太髒了,就沒有脫。
枕邊沒有個女人,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從前,都是張老太太親自給他洗。老太太沒了之後,就讓大兒媳婦洗。
可這大兒媳婦的心粗極了。不是這個地方沒洗乾淨,就是那個沒搓到。後來,他一咬牙,索性自己洗。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了。
有時,趕上張玉鳳心情好的時候,會幫著把他脫下的衣服洗了。可要是不高興……比如訂了親之後,張玉鳳再也沒有給老爺子洗過衣服了。
他問道:“你找我啥事兒啊?”
宋王氏找了他好幾天。她不能去他家找,那樣對誰都不好。她只在有空閒的時候,到這東山嶺上來轉轉。她知道,張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就愛往這東山嶺上跑。
一連轉了幾天,今天終於見到他了。
“沒別的事兒,就是把這個給你。”宋王氏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大哥,這是你給我的一兩銀子。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這錢我不能要。給——”
“別,你別還給我!”張老爺子慌忙往後退去,手連連地搖晃著,“咱們都是實在親戚。你不能跟我見外啊。”
“大哥。你聽我說。我絕不是與你見外。”宋王氏上前幾步,很真摯地說道,“這麼多年了。你明裡暗裡沒有少幫我。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也不愁吃不飽,穿不暖了。四娘那孩子……是個好孩子,你培養的好。我也跟著藉著了光。這些就足夠了。所以,四孃的銀子我不退,我的這份,我不能要。”
“唉,親家,你……你留著吧。”張老爺子瞧了一眼她兩鬢的白髮和她那一身四季常穿的靛青色的衣裙。鼻子有些發酸,他用手背揉了半天的眼睛,不說話了。
這時,宋王氏卻又走上了兩步,把銀子遞了過去,說:“你就別推辭了。我聽人說了。你們要給趙先生家裡蓋私塾。正是缺錢的時候,你就收下吧。玉兒她如今回了家……我也不怪你。真的,不會……”
她說完,把銀子往張老爺子手裡一塞,急轉身。匆匆地走了。
張老爺子怔怔地站在那裡,一直到宋王氏都走出了十多步遠了,才猛然醒悟過來,用他那喑啞而重濁的聲音喊了一句:“親家……大妹子……你,你別急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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