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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從未學到過的工作。他們總是在與本地土族的爭吵、圍攻、驅趕中冒險履行自己的職責。當地人不明白這些洋老咪――本地人對洋人的稱謂――偷偷摸摸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東瞄西量,到處挖坑打樁,到底在搞什麼鬼。法國鐵路公司的勘測樁常常是頭天埋下去了,第二天就被人挖出來扔得遠遠的。鐵路勘測隊儘管有自帶的武器提供保護,但在很多村寨,勘測隊常被彝族人、苗族人、瑤族人、壯族人、還有漢族人驅趕。有時連山上的猴子,也對他們深懷敵意,成群結隊地從山崖上搬石頭砸他們。這些形跡可疑的洋老咪被看著是來盜竊祖先靈魂的小偷,而傳說中的鐵路,更是被看著是將斬斷祖先龍脈的怪物。誰願意一條和自己的家族毫不相干的鐵軌穿越祖先的墳地?誰又不對一個鋼鐵龐然大物的轟鳴驚擾祖先安息的靈魂而憂心如焚?中國人對祖先的敬畏與崇拜,讓他們可以為此拋家捨命。
更何況,漢族士紳從一開初就將這條洋人打算修的鐵路,視為自己國家喪權辱國的象徵,更一眼看穿了法國人修這條鐵路是為了掠奪雲南豐富的礦產資源。那時,計劃中的滇越鐵路本來要經過蒙自縣城並在那裡設一個大站的,那裡是雲南第一個通商口岸,市面繁華、人口較多,設有海關和郵政局,法國、英國、日本、德國、義大利等國家的商人云集,是火車站的理想站點。但城裡計程車紳們在一個叫朱超能的錫礦商人的煽動下,愣是讓法國鐵路公司不得不改線,將弗朗索瓦的勘測隊逼到離縣城十多公里遠的碧色寨。弗朗索瓦認為,這裡遠離那些因循守舊的漢族人,火車將不會給當地的彝族人帶來什麼麻煩。
但麻煩的種子一開始就播下了。由於不諳本地習俗,對峙的雙方交涉起來相當困難。勘測隊裡本來有個漢族翻譯,由他負責向這些野蠻人解釋法國人的車站是怎麼一回事,鐵路是個什麼東西,文明世界的火車又將如何如何。但是連他也不明白龍樹林在碧色寨的彝族人心中是何等的重要,更不理解他們為什麼要在這片樹木蔥蘢的地方祭祀天、祭祀自然、祭拜祖先。就像外人不能輕易知道別人心靈中那一塊純潔的聖地,如果你冒犯了它,對方就該出拳頭了。
第三章 四腳蛇年(3)
弗朗索瓦和他的勘測隊就像身陷在非洲的某個部落,面對一群手持原始武器、渾身文滿奇怪圖案、臉上塗著神秘徽記的武士。他們發出野獸一般的尖叫長嘯,伴之以舞蹈的步伐,還揮舞著手裡的刀槍,彷彿不是想打仗,而是在進行一場盛大的表演。勘測隊的許多人那時只覺得有趣,而不是恐懼。弗朗索瓦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把肩上架著的一隻鷹放了出去,不一會兒鷹又飛落在那人的肩膀上,他似乎對鷹詢問了句什麼,然後向土司一點頭,嘀咕了幾句,土司把手裡的一個茶壺高高舉起,然後猛地摔到地上,彝族武士們便尖聲怪叫著,不要命地撲上來了。
法國鐵路公司的勘測隊與其說是一支為鐵路勘測線路的技術隊伍,不如說是一支武裝探險隊。他們裝備精良,不僅有法國外籍軍團的軍官帶著士兵一路護衛,勘測人員除了攜帶各類勘測儀器外,還人手一槍。他們隨時都可以投入戰鬥,用槍彈為鐵路線開路。
彝族武士絕對沒有受到過如此沉重的打擊,他們的鳥槍火銃、長矛弓箭根本不是勘測隊來複步槍的對手,勘測隊像打山坡上的猴子一般,將那些跳躍著衝上來的彝族人撂倒了。不過樹林裡忽然躥出來了大批的動物,從老虎、狼到山鷹和各式飛鳥,給打得起勁的勘測隊帶來了不少的驚慌。它們似乎聽從了某種巫術的召喚,以飛蛾赴火般的壯烈,和手持洋槍的勘測隊撕咬在一起。
戰鬥很快進入僵持狀態,彝族武士攻不上來,勘測隊也突不出去。勘測隊方死了四個安南兵和一個外籍軍團的少尉,一個義大利工程師被老虎咬斷了腿,三個士兵被不知名的飛鳥啄瞎了眼;而彝族人方面,十七個文身的武士驕傲地戰死,前來助戰的三個戰神被打倒,一隻神鷹被擊落。兩天兩夜之後,勘測隊面臨彈盡糧絕的絕境。弗朗索瓦不得不將一塊白手帕挑在槍刺上,帶著翻譯走到對峙雙方的陣前,請求談判。
“尊敬的土司先生,我認為我們可能誤會了。”弗朗索瓦高聲說,“我們不是來打仗的,是來修鐵路的。”
“鐵路是什麼東西?”普田虎土司在那邊問。
“鐵路就是鋼鐵鋪成的一條道路,用來跑火車。”
“火車又是什麼東西?”
弗朗索瓦儘量用土司聽得懂的話說,“火車是一種運輸工具,用火把水燒開,產生強大的蒸汽,由它的能量來推動火車奔跑。就像你們的牛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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