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充滿血腥的鐵路,讓冷酷無情的大卡洛斯先生幡然悔悟、心生敬畏了嗎?還是因為這兩兄弟在碧色寨看到了發財的商機?
不管怎麼說,他們有修築這條鐵路的共同經歷,他們都知道這條鐵路是如何修起來的,他們也把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年華賠在了這條鐵路上。當然,如果沒有這條鐵路,他們充其量不過是歐洲某個小地方一名不文的職員,甚至是四處尋找機會的流浪漢。
在法國鐵路公司的規劃中,碧色寨火車站是個特等大站,它位於從河口到昆明的中間位置,又剛好在北迴歸線上。在法國人精細準確的地圖中,北迴歸線從碧色寨火車站的站臺中央優雅地穿過,使遠在法蘭西的人們也很容易想起這個遠東特等車站的大名。而這個站址的選擇,和早年弗朗索瓦的貢獻分不開。
在火車還沒有開到碧色寨之前,這裡和其他彝族山寨一樣,是一個寧靜得夢幻如歌的地方。每個晨曦都被鳥兒的鳴叫喚醒,每個傍晚牛羊嗅著炊煙熟悉的氣味歸圈。時間幾乎是靜止的,因為人們一生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春種秋收,夏忙冬閒;在外男人犁田耙地,女人栽秧除草,在內女人煮飯炒菜,男人喝酒待客;牛羊產下同樣的崽崽,女人們唱著同樣的歌謠,男人們在火塘邊聽著同樣的傳說,山風在他們臉上悄然刻上一條條的痕跡,黑髮在太陽的照耀下緩慢發白。沒有人為此感到憂傷,也沒有人感嘆時光如梭、生命易逝。人們和自然界的萬事萬物相融,草木河川有情,飛禽走獸相知。村寨裡一年四季都在過節,三天一小祭,十天一大祭,需要敬畏和迎請的神靈如此之多,經常是剛把火神送走,財神又請來了;龍神遠去的足跡還在大地沒有消失,花神翩翩的舞步已然降臨。各路神祇在人們的火塘邊、在田間地頭、在狹窄泥濘的小路上、在村莊外的山崗上、龍樹林茂密的丫枝間、在祭祀節日的歡歌笑語裡、在山林裡的野獸和放養的家禽中與人們共生共存,相知無欺。那時從神的領域到人的世界,村寨裡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人,誰家的米缸裡有多少米,全寨子裡的人都清楚。有時一些去世很久的先輩從祖先的靈魂居住地匆匆趕回來探望家人,會帶給寨子裡小小的騷動。這些亡靈被村寨裡的畢摩(注:祭司)超薦到洪水滔天時代彝人大遷徙前的故地許多年了,現在像一個遠方的遊子回到家鄉,自然會帶給人們許多盼望已久的資訊。
碧色寨的畢摩獨魯身材矮小,臉膛瘦削,目光犀利,喜歡戴一頂黑呢氈帽,身上永遠沾滿新泥、草棵、鳥糞、獸毛以及和形形色色的亡靈廝打或親暱的痕跡。他是個往返於神界和凡塵的巫師,百獸聽他調遣,風雨服他呼喚,知道太陽在天上的足跡,明白流水喧囂的語言,可與鳥兒對歌,能和鬼神通話。這樣的人在世上不會太多,否則神的世界就不會神秘莫測了。他時常給人們帶來另一個世界的訊息,諸如張家的高祖贊同自己的曾孫和李家姑娘的婚事啦,王家的宅基地下埋藏有一罐子的白銀,可以起出來給姑娘媳婦們打製身上的銀飾了啦,等等。。 最好的txt下載網
第三章 四腳蛇年(2)
在這個多少朝代都不會改變什麼的寨子裡,人和神相通,人和祖先對話,就像人們勞作一天後必定在火塘邊圍坐在一起一樣自然和諧,沒有誰可以輕易改變他們一成不變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大雨剛剛把碧色寨清洗乾淨,地上的新泥還沒有被趕路的馬幫重新翻踩出來,晶瑩的雨珠還掛在樹葉和草尖上,碧色寨後方山坡上的龍樹林裡避雨的鳥兒們卻突然受到了驚嚇,紛紛逃離了自己的窩。因為一群氣味怪異、步履沉重的陌生人,貿然闖進了這片連本地人都不敢輕易冒犯的祭祖聖地。他們把這裡當成了避雨的地方,也順手在地圖為它描繪未來。
“就把火車站建在這裡吧。到處都是石頭和荒地,只有這兒綠樹成蔭。上帝真是給我們留下了一塊好地方。”他們中的一個年輕人說。
一隻逃亡的鳥兒把異族入侵的訊息飛報正在家裡餵豬的畢摩獨魯,獨魯立即去到土司衙署報警。碧色寨方圓幾十裡地、十多個村寨的彝族人都屬於一個叫普田虎的貴族統轄,他還很年輕,剛剛繼位成為一個土司,有著彝人標準的黑紅臉膛、虎眼一樣明亮的眼睛,鷹嘴一般的鼻子,闊大的嘴,以及像老虎那樣暴躁的脾氣和強健有力的身子骨。土司命人吹響了牛角號,在雨還在淅淅瀝瀝下時,三百多名彝族漢子已經舉刀弄槍,包圍了龍樹林。
那時,剛從法國里昂鐵道專科學校畢業的弗朗索瓦已經非常熟悉這樣的場面了,自從受聘法國鐵路公司、冒險深入到雲南腹地勘測鐵路線以來,這就是一份他在教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