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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那抹暗紫漸漸沉黯,夕陽的臉孔終於給揉碎了,化作一團若有若無的銀灰。妙荷靜立在院中,手裡依然捏著那根銀針,心內更似有無數銀針在蠕動,齊針、鋪針、打籽針、刻鱗針,將焦灼不安的情緒繡成深淡老嫩的一根根絲,把一顆心緊緊縛起來。
正自沒著沒落的當兒,砰的一聲,身後似是有個什麼東西重重落了下來。妙荷一驚回頭,藉著昏黑的暮色,才瞧清是個黑黑的人影。她才啊的叫出半聲,那人卻自地上掙扎起來,低呼道:“妙荷,是我,海青霜!”“青霜!”妙荷聽出了那人的聲音,一顆心噗地一顫。急忙搶過去扶起他,卻見海青霜那張臉上密生了亂髭,顯得憔悴了許多,只是那抹剛毅的神色絲毫沒有少。“血——”她覺出了手上的粘膩,想起爹早間說的話,不由低呼道:“你、你到底怎麼了?”“廝殺了幾日,千秋閣那些狗賊,”他喘息著,聲音中卻滿是不甘,“可也奈何不得我!”妙荷定下了神,急把他扶進爹的書房坐下了,親自將水給他捧上。海青霜咕咚咕咚地將水灌下去了幾大碗,才漸漸止了喘息。閃耀的燭火下,妙荷才瞧清那張熟悉的臉竟是如此蒼白,那身黑袍子髒得不成樣子,上面橫七豎八地撕破了數處。裂開的衣襟後全是傷痕,有的還汩汩地向外冒著血,另一些早已經凝成了黑紫的血痂。
“他們說,你殺了那鄂政,這普天下都在捉你!”她極力想鎮定下來,但聲音還是微微發抖。海青霜才將碗重重墩在桌上,道:“我沒殺鄂政那狗賊!那是千秋閣的人栽贓陷害!”連不問國事的妙荷也知道千秋閣內養高手無數,鋒芒之盛,能止小兒夜啼。更聽說千秋閣的主人就是當今手眼通天的詹中堂,想到詹中堂和千秋閣的手段,她的心不由緊了一緊。海青霜說起那晚的突變,眼神愈發凌厲起來:“那一晚我當值,到得獄神廟刑部大獄,就瞧見有個皂衣漢子正匆匆出來……”“中堂書房,太平有象,”妙荷聽他說到鄂政所寫的幾個血字,不由蹙眉道:“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海青霜緩緩搖頭:“那時我也不知!這事太過詭異,我必定要探出個究竟來。鄂政死前寫了'中堂書房',想必其中必有蹊蹺,我只有去詹中堂府……”妙荷吃了一驚:“這樣豈不兇險得緊?”海青霜沉沉地點頭:“是兇險一些,我轉了十幾日,才找得個機會鑽進詹府,終究是讓我窺破了這八個字的秘密。原來詹中堂的書房之內真有一尊銅琺琅的象雕,那東西鑲金貼玉,精美異常,真是個好玩意兒。我見那象腹處以小篆寫著'江南'二字,忽然就明白了鄂政那句話的深意……”妙荷心中一動,道:“我猜這刻著'江南'的鑲金銅象,必是鄂政送給詹中堂的厚禮。想必是他得知奸行將敗,便以這重禮賄賂他的主子,好歹要保住一條狗命。”“不錯,但你說得只是其一,”他的濃眉緊皺著,“我一直以為鄂政死前說的是'他寫給我的書信在那相府',這時才知他要說的不是'相府',而是'象腹'!我猜,他也畏懼這詹中堂殺人滅口,便預先留了一手,將當初詹中堂寫給他的一些書信藏在了這象腹之內!這一尊'太平有象'必要做得萬般精妙,讓詹中堂一見之下就愛不釋手。只要詹中堂敢對他下手,他便魚死網破,說出這象腹之內的秘密,讓詹中堂也不得好死!嘿嘿,說到鉤心鬥角,我倒真是服了這些貪官。”妙荷也恍然大悟,叫道:“那就好了,你只需將這尊銅象偷走,取了其中的書信,稟明老佛爺,豈不就洗去了你身上的冤屈?”海青霜嘿了一聲:“我正要走,卻聽得兩個人走近書房,只得先藏身在屏風之後。不成想,卻讓我聽到了一件驚天之密!呵呵,也不枉我在他府內足足貓了這五天!”“五天?你也當真膽大,那是什麼驚天之密?”妙荷的呼吸緊促起來,她實在想不到往日在爹爹面前文質彬彬的青霜竟是如此堅忍的一個人。海青霜卻搖了搖頭:“這官場上的險惡勾當,還是不要說給你聽!可惜的是,我心緒激盪之下卻給那二人窺破了行跡,一番廝殺,我雖然逃出了詹府,但那尊'太平有象'卻沒有奪過來,更成了天下通緝的要犯!”妙荷聽得他終究沒有奪到那銅象,心中也替他惋惜萬分。
“嘿嘿,這些天東躲西藏的,大大小小的廝殺了幾十場,總算還沒有死,”海青霜的目光驀地柔軟起來,“總算還能見到你!”他轉過頭,卻一眼瞧見了倚在書案上的那幅繡品。“這是你給我繡的那一幅麼,”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燦然起來,喃喃道:“霜荷,霜荷,天可見憐,我終於見到了你,見到了你給我繡的這幅霜荷。我這願算是了了!”妙荷聽他說得動情,臉又是一紅,但隨即又想起爹說過的自己祖輩原是海家的奴才,論理實難婚配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