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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天真美少女胳膊上挎著一隻被打破的粗瓷水罐,她佩戴著玫瑰花的潔白衣裙已被扯得混亂,她雙手抓著裙裾緊緊遮住自己的下身。誰都可以看出這“打破的水罐”的寓意,她的動人之處,就是美的被蹂躪,就是清純的寂滅。
切成兩半的蘋果看起來就像兩個熱戀男女渴望相擁的側影,而中間破開的果核又酷似女性的蔭部。切開的蘋果,滿足了人的破壞和偷窺的隱秘慾望,腐敗的蘋果則讓人萌生美麗幻滅的憐惜之情,也讓人骨子裡幸災樂禍的本性得以釋放。
我第一次見到“蘋果牌電腦”立刻被它的標識所吸引,那蘋果是被人咬了一口的。它的殘缺、不圓滿,給人帶來無限遐想。完好的蘋果是尋常的,被咬掉一口才是神來之筆。據說,當初的設計者讓蘋果被咬是“以防蘋果看起來像一個西紅柿”,但咬掉的缺口的確可以喚起人們無限的好奇和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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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分
我與蘋果樹是有緣分的。很小的時候,我就驚歎於富士蘋果的脆和國光蘋果的綿,一中一日的兩個品種,口感和味道迥異,簡直如同兩個民族的性格。還沒上小學,我就對蘋果的吃法極其好奇,曾將媽媽買的六七枚蘋果放進熱水鍋裡煮,以品嚐煮蘋果的滋味。童年時,我幾乎把各種能見到的水果都嘗試過用水煮著吃。結論是水煮的棗最好吃,而煮過的蘋果則如同煮棉被絛子,沒滋沒味,難以下嚥。在1978年至1983年之間,差不多有五年的時間我居住在蘋果園的懷抱中。那是我的戎馬生涯,在北京的南口農場,部隊的大院就在果園中。推開宿舍的窗戶,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蘋果樹。許多年後,當我遠離北方,在南方漫長的酷熱中,我常常帶著濃郁的鄉愁之情思念北方的蘋果園。
在那短暫而多情的歲月,幾乎所有的時光都浸泡在蘋果樹的氛圍中,即使是寂寥的寒冬,蘋果樹也以它獨特的丰姿傳達著關於大地、關於生命植物的資訊。晴朗的日子,黑色的樹幹猶如王羲之的草書,每一筆都富於變化,曲折地對著湖藍色的天空。而在大雪之後,天與地上下皆白時,惟有蘋果樹的枝枝杈杈打亂了白的空曠,那景觀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當然,最迷人的還是蘋果成熟的季節,整個軍營大院裡都瀰漫著蘋果香甜的氣息。若置身林中,便如在蘋果樹的交響樂隊裡,香甜鋪天蓋地,林間的每一細小的聲息都滲透進自己的神經。那蘋果的色澤因晨昏的不同而有細微的變化:清早裹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像剛出母體的胎兒;臨近中午,則現出初戀少女羞怯的臉色。有時,我注視著那暈紅的果子,驀然間似能見到它們成長時的細微膨脹;而在傍晚,蘋果們似乎有些疲憊,臉色有些灰暗,沉默著,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那香甜的氣息也是有層次的:黎明將至時,香甜是最濃郁的,果子好像一起在舒展腰肢呼吸;中午,它們似乎也要小憩一會兒,氣息就有些縹緲地遠;而到剛剛入夜時,香甜分外濃郁,好像是剛入夢鄉的集體的鼾聲。
因為有青春,也因為有閒暇,那時的我對生活與景緻還充滿著興奮與激|情。週末時常常整天在果園裡留連,在香氣四溢的樹下讀書或寫一些內容幼稚但情感真摯的詩文。在我的讀寫生涯中,最難忘那些情景交融的體悟,就是在夏季的蘋果園中,我讀了兩部寫蘋果的小說。巧合的是,兩部小說都是詩意的詠歎調風格,都寫於20世紀的初葉,兩位作家都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英國人高爾斯華綏的《蘋果樹》和俄國人蒲寧的《安東諾夫卡蘋果》。從小說的角度看,也許這兩篇作品都不能算他們最好的,但因了蘋果的氣息和氛圍竟別有一種親切和好感。直到今天,我還清晰記得讀完《蘋果樹》的情形:夕陽西下時分,深玫瑰色的夕陽照射在濃陰蔽蓋的果園,一枚枚大小不等的蘋果垂掛枝頭,有的顯露有的隱藏,有的率真有的靦腆,有的曖昧和詭秘,總之是神態各異。夕陽閃爍在它們身上,斑斑駁駁的是金箔般的光,真就有種“金蘋果”的幻象。我呆坐在一棵老蘋果樹下的泥埂上,彷彿看到那個名叫曼吉的美麗淳樸的鄉下姑娘就站在樹下,她憂鬱熱切地觀望著,等待著,最終她沒有等到她痴情的男子。造化弄人,那個負心的阿瑟斯特最終也會回到古老的蘋果樹下,品嚐那因階級階層的差異以及勢力的私心帶給他的懊悔。我自問如果我是阿瑟斯特,我會娶鄉下的曼吉嗎?我猶疑著,不知如何回答。我想,人會為某種決斷而懊悔終生,但若能昔日重來,他的選擇仍會重蹈覆轍。暮色已悄悄降臨,果園已有些夢魘的朦朧,我站起身,朝果園外的軍營走去,心中充滿灰暗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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