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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遭受的蹂躪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她對八角樓的指認也是為了昭示後人別再陷入人性的扭曲、戰爭的瘋狂,所以她的現身說法被我私下認定為壯舉。
見李曼姝的情緒正常起來了,我趁機說;來,馬上要去見方方面面的領導了,我來為您化妝吧。我拿出化妝盒。
化妝?李曼姝敏感地問,臉上呈現一種奇怪的表情。
對,化妝,將您妝扮得有精神一點。我開啟化妝盒,讓李曼姝挑選口紅的顏色。
李曼姝掃了一眼便說:你這化妝品是韓國貨,韓國的化妝品市場特別發達,產品幾乎佔領了東南亞市場,韓國人對化妝品的消費也很厲害,像我這樣的老太太出門買趟菜都要把嘴唇塗抹一下,這是韓國人的習慣。但我從來不化妝,我只是愛乾淨。
為什麼?我不理解地看著李曼姝。
李曼姝嘆了一口氣說:我本來是個特別喜歡化妝的人,小時候,我的額娘總在橢圓的化妝鏡前抹胭脂塗口紅,她的頭髮油光鋥亮,額娘往頭髮上抹一種杏仁油,味道香極了。額娘讓我學著她的樣子化妝,說我們老祖宗就喜歡化妝,化妝是滿族女人的傳統。這樣悠然的日子沒過多久,我們的家園就被倭寇給毀了,我被掠進八角樓……在那非人的地方,我怎麼可能有心情化妝?有的慰安婦喜歡化妝,她們把手裡僅有的錢都購買了化妝品,我就在心裡嘲笑她們商女不知亡國恨,為此我還跟一位日本來的慰安婦打過架,這個日本來的慰安婦並沒覺得自己獻身八角樓是一種恥辱,反倒感覺那是一種榮光,為戰場的勇士們慰安的榮光,所以每次慰安之前,她都要濃妝豔抹打扮自己,她說要讓大日本皇軍在她身上得到最至高無尚的快樂。她不光自己這樣做,拉著八角樓裡所有的慰安婦都這樣做,我偏不理睬她,照樣素面朝天。有一次,她竟帶著一盒化妝品找我來了,說今晚要接待計程車兵非同一般,是打了大勝仗死裡逃生的勇士們,讓我務必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迎接他們。我氣了,如果說你們日本女人做慰安婦甘心情願,那麼強迫中國的女人做慰安婦就是野蠻的強盜行徑,我忍不住嚷了起來:憑什麼呀?我就是不化妝!我賭氣將化妝盒摔在了地上,香粉四濺,瀰漫在八角樓。日本女人見我摔了她的化妝盒,便上來撕我的旗袍,還罵我是支那豬。我憤怒地揪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髮揪成橫七豎八的稻草。我要讓這個小日本看看,我們滿族的格格具有怎樣的威風!八角樓的女人們都跑來圍觀,凡是不屬於日本籍的女人紛紛站在我一邊,這事驚動了荷美,日本女人荷美將我關進了閣樓,三天三夜未讓我進一滴水,把我放出來那天,正好有很繁重的慰安任務,荷美要我接待一個日本軍官,並特意送來化妝品讓我化妝,我用化眉毛的黛色顏料將不該塗黑的地方全塗黑了,只剩下潔白的牙齒和兩隻發光的眼睛,我記得日本軍官剛見到我的時候,嚇得渾身一抖,他那怪樣子至今想起來我都想笑。……
李曼姝的這番講述太富有戲劇性了,只可惜我沒有用筆記錄下來,我拿著化妝盒將她剛剛說過的話在心裡又過了一遍,大致記下幾處生動的細節,這時我聽見李曼姝說:我就是不化妝,化妝代表女人內心的喜悅,我被擄為慰安婦,成了侵華日軍洩慾的工具,我的內心裝滿了悽風苦雨,憑什麼要用化妝品把自己妝扮出歡顏?從那以後,我對化妝更不感興趣了,我只對旗袍感興趣,旗袍時刻提醒著我自己的身份。
對了,那您今天就換上旗袍吧,我也穿旗袍。我將李曼姝的行李從衣櫥裡拎出來,拉開拉鍊,幫她尋找旗袍。她不想化妝,我絕不強人所難,勾起她往日的辛酸。
李曼姝只帶了一件旗袍,黑絲絨的,我已經見她穿過了。從包裡拎出旗袍,她立刻站在鏡子前試穿,儘管有點打褶,穿在她身上仍能感覺她年輕時的光彩。
我忍不住在一旁說:如今依然能看出您年輕時的嫵媚。
李曼姝拉著旗袍的前襟說:只可惜那令詩人吟詠的嫵媚都在戰爭中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想不到李曼姝說出這麼一句有文采的話,我驚異地看了她一眼。
李曼姝好像看出了我眼睛裡的內容,她笑笑說:在記者面前我班門弄斧了吧,不過我可以自豪地告訴你,我念過私塾,額娘專門僱了先生教我。
我想起她的格格身份,覺得她的話真實。
我和李曼姝正換衣服,總編打我的手機,催我們快去,他們已經在酒店裡等了。
我帶著李曼姝迅速出門,一片偌大的陽光打在我們的臉上。
快到酒店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看了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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