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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一頓,見姜尚堯鎮靜泰然的表情因她難得的潑辣而冰裂,露出一絲詫異與好奇,慶娣心裡歡呼一聲,繼續維持臉上的僵硬,將旋繞在心中幾百遍的話擲地有聲地說出來:“我覺得,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不矯飾我的道德,我也能理解你的憤怒和怨懟,但我覺得,你將憤怒波延於我,有失公平。姜大哥,你不是偏狹的人,如果你因為我表哥的所作所為而遷怒我,拒絕我的善意,我會很失望。”
說到失望時,慶娣確實感到一種挫敗的情緒。她知道人是會變的,特別經歷過那些曾經。她無法強求如今的他仍能保持豁達坦蕩的品質,她僅只是作些努力。上次臨別,他那種決絕的眼神實在令她心生寒意。
她語氣輕緩,有些顧惜有些緬懷,“你是多好的人啊,為我唱歌聽我說那些不著邊際的夢想……我真不是為了誰贖罪,我只是單純地想對你好而已。”
姜尚堯凝視她霧氣氤鬱的眼睛,再見她之前鼓起的勇氣在道出心意後,狼狽地被沮喪吞噬,懨懨地垂下頭去,他空洞的心似是被什麼凝重的東西填補,一種陌生而複雜的情緒在胸臆間橫衝直撞。
他攥緊手中的話筒,說:“對不起。”
慶娣猛地抬起臉,確認了他的認真。她平凡的臉因笑意而煥發出一種奪人的光彩,細長的眼睛裡波光熠熠。
姜尚堯想及他上山前,她為他四處奔走求救;想及她陪著他母親、陪著雁嵐,默默地支撐著她們將傾的意志;想及她求嚴律師,冒著風險把雁嵐送來與他一會,他鄭重地說:“對不起。”
慶娣放下掩住半邊笑容的手,帶著一絲慶幸的喜悅低聲說:“其實我沒看錯的,是不是?就算這樣了,你還是個好人,還是以前中正平和的你。”
姜尚堯苦笑。
他唇角的澀苦看進慶娣眼裡,她在心中譏嘲了自己一聲幼稚!人心不可能剝離世情,即使是姜大哥。
“我能不能把你的道歉,當做是以後不再拒絕我來看你了?既然這樣,你又不讓我給你寫信,那我來找你聊天吧。”慶娣儼如未見他的再度苦笑,興致昂昂地說:“我還沒告訴過你我第一天上課是什麼樣子。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們講兒童心理,真正懂了還是靠這段實習的日子。孩子們是天底下最通透的人,他們直達人心的敏銳你沒法想象。我上課的第一天……”
自此之後,慶娣逢接待日就來探監,而姜尚堯也從未拒絕。大約百分之九十五的時間是她在說話,而他則從最開始無奈地聆聽,漸漸地可以從表情上窺得一絲興趣來。
慶娣除了上課,從不覺得自己的口才有發揮得如此流利形象的時候。她只是遵循心底的一個念頭,既然她感受到他埋藏得很深的恨意,而她又無力化解的話,那她為什麼不向他宣揚愛讚頌善呢?
於是,她像一個勤奮的佈道者,告訴他每日她與孩子們在一起的快樂,那些孩子們無論貧困富裕,都有一顆無比赤忱的心。她也談去舅舅家做客的見聞,那些鄰里鄉親們的好客與耿直。他們窮,但也因為窮,多了很多讓人欽佩的率直,少了許多欲蓋彌彰的虛偽。她好氣又好笑地聊舅媽對她的態度,舅媽一直甚為不解她何以要放棄城市的工作到偏僻的鄉下來,不加掩飾的慾望令慶娣只能攤手尷尬地笑。
冶家山監獄有勞動場所,掛靠在附近一家國有礦山。姜尚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外界甚少接觸,因此也對他生活了幾年的冶南風土很是好奇。
有時慶娣也會聊些外界新盛的玩意,比如滿街巷的網咖,比如愛娣常掛在嘴邊的流行曲。
她為他開啟了一扇窗戶。在他殫精竭慮地思索自己二十多年人生中的種種錯漏的時候,她開啟窗戶,讓他看見這個世界很大,他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有時候接待時間結束,姜尚堯回到監室裡,合上眼回味慶娣說的那些話、談論的那些事,他總莫名地感覺自己象沐浴在晨光裡,那種清新的溫暖的、讓人心靈平靜的滋味讓他不捨得睜開眼、脫離幻境。
轉眼就是五月底,慶娣實習期即將結束。姜尚堯意識到大概是最後一次會面,他居然有抹模糊的慌張浮上鈍滯麻木已久的心。玻璃窗外慶娣仍舊興致高昂地在講述上一次的春遊,她談到那些從不知春遊二字的孩子們在熟悉的鄉間是如何的雀躍時,眉宇間盈滿歡樂。
姜尚堯打消了詢問的念頭,靜心聽下去。直到臨走,他以為她會說些什麼,但慶娣如往常般說了一句保重就此離開。
他有些氣憤自己的不捨。在經歷過那些之後,他萬分明白,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