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2/4 頁)
“哦,八嬤!暗晡夜分好,老老少少都有得空閒,全村都來了,多熱鬧!”
“哦?哦!是啊,是啊,鬧‘文革’了,新鮮事就是多啊!”瞎目婆張八嬤似懂非懂,不再刨根究底了,她聽見全場靜了下來。
在一堆堆金山似的新谷跟前,主持預分的人員已經擺開架勢。春山爺負責司秤,他手下有兩個後生哥抬著一杆烏黑髮亮的花梨木大秤;吳希聲負責記賬,手上端著算盤和紙筆;張亮負責報數,拿著本厚厚的賬簿,拖腔拖調大聲念道:某某某全家人口多少,全勞力多少,半勞力多少,全年工分多少,該分幹谷多少,預分幹谷多少……
根據張亮報出的數字,社員加以核對,再由春山爺過了秤,就挑起穀子高高興興回家。吳希聲又把預分到戶的糧食一筆一筆上了賬,同時把手中的小算盤撥拉得達達響,像戲臺上的鼓板一樣好聽,醉人。
今夜月亮婆婆也格外快活,高揚起一張笑眯眯的紅臉,俯瞰著人氣蒸騰的楓樹坪。每回預分,也是一次評比,整個過程充滿戲劇性。哪家分的穀子多,說明哪家勞動好,工分多,哪家就喜眉笑臉,招徠許多羨慕的目光;哪家分的穀子少,不是好吃懶做,就是有老弱病痛,婆娘子少不得有些埋怨。春山爺就要趁機說道說道,打打氣,鼓鼓勁。
小算盤嘩啦啦敲著,小扁擔吱扭扭叫著,小郎哥細妹子滿場地跑著,讓張八嬤、春山爺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自然而然想起1929年“紅旗躍過汀江,直下龍巖上杭。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的紅火景象。社員們挑回家的不僅僅是金燦燦的穀子,而且是來年不愁飢不愁餓的日子,誰個不心花怒放啊?經歷過三年困難的大饑荒,目睹過村村餓死人,山山添新墳的楓樹坪種田佬,真是餓怕了!
忽然,鬧嚷嚷喜洋洋的曬穀坪靜了下來,鄉親們看見公社主任劉福田披著件軍大衣,大搖大擺從小路上走過來,一下子都傻了眼。
“劉主任,你,你,你不是去、去地、地區開會了嗎?”春山爺驚得舌頭轉不了彎,話就說得黏牙倒齒的。
劉福田哈哈大笑:“你們分穀子分得鬧翻了天,我能不回來湊湊熱鬧嗎?”
春山爺賠著笑臉說:“嘿嘿,劉主任,你聽我講,家家戶戶都斷炊了,等米下鍋哩,各隊就先分點活命的糧食……”
“楊春山,你別演戲了!”劉福田刷地一下變了臉,大聲喝道,“你以為我還沒被你糊弄夠嗎?你還想蒙誰呀,啊!”
第十章 秋收風波(4)
春山爺繼續賠著笑臉:“劉主任,你消消氣,聽我講,聽我再講兩句……”
“還有嘛咯好講?啊!”劉福田掄起手刀一砍,砍斷了春山爺的申辯,“人贓俱在,楊春山,你縱有一千張嘴也抵賴不了!現在,各小隊快把穀子挑回去,顆粒歸倉,少一粒穀子,我找你們算賬!為首分糧鬧事的,楊春山,吳希聲,還有你──張亮,馬上到大隊部交代問題!”
劉福田身子一抖,披在身上的軍大衣抖落下來,搭在手腕子上,然後,轉身走了。啪達啪達地,撩起一路塵土,颳起一陣寒風。
一週前,劉福田又在苦竹院蔡桂花床上做過一次“帳中戲”。事畢,劉福田把蔡桂花摟在懷裡情意綿綿說,桂花,下一段日子夠我忙的,你這裡不能常來了。蔡桂花把頭埋在劉福田的胸脯上乞乞鬼笑,你忙,你忙嘛咯呀忙?莫不是又盯上哪個知青妹子了?劉福田在蔡桂花腮幫子上叭唧親了一口,有你一個就夠我累了,我還有精神頭去找知青妹子?我是真忙,眼看就要開鐮割禾了,全公社十五個大隊,我又要抓點,又要跑面,你說夠不夠我忙?蔡桂花從劉福田胸口抬起頭,一臉的不屑,我看你們這些土地爺,也真可憐!從年頭忙到年尾,從雞叫忙到鬼叫,東跑西顛的,興興抖抖的,就盼著能出成績能升官。劉福田說,算你講對了,比如這楓樹坪,我下來蹲點才一年,田裡的谷禾長得多壯實,我看今年一準能增產,我能不高興!蔡桂花聳聳鼻子哼了聲,做夢去吧,增產?
隨後,蔡桂花就把楓樹坪連年瞞產私分的秘密告訴劉福田。
劉福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把一雙眼睛瞪得像牛卵泡,連連搖頭說:“鬼話!鬼話!不可能!不可能!楓樹坪窮得叮噹響,也能搞‘瞞產私分’?再說王秀秀是我婆娘子,王茂財是我丈人老,他們從沒跟我吐過一個字。”
蔡桂花伸出一根筍尖似的食指,在劉福田的額上戳了一下說:“劉福田呀劉福田,我講你真是個二百五!‘瞞產私分’這種事,人人有分,人人受益,何況王秀秀待楊春山那老鬼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