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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北門口,白文靜把鑼聲敲得震天動地,可咆哮的濁浪,還是洶湧著衝進了貓鎮居民們的夢鄉。
不久,鑼聲消失了;再不久,洪水也退去了。貓鎮上下,只留下一片狼藉,一片哭聲。
大家是在北門口的哨位上發現白文靜的遺體的,他佈滿血絲的藍眼睛依舊圓睜著,手裡還緊緊攥著鑼槌。
那些死裡逃生的落湯貓們看著眼前的一切,一下子都呆住了。
過了不知多久,一位苗苗條條,清清秀秀的妙齡母貓,忽地眼角一動,哭了出來。
於是許多貓都哭了起來,有光著一隻腳的狸花律師,有反穿著西服的醫院院長,甚至還有衣襟下襬被踩得稀爛的某個長衫先生。
黃起豹更是一邊哭一邊舞動他的生花妙筆,他熱淚盈眶地對聞訊從省城趕來的喵通社記者說,他要用一個整版的篇幅,著力塑造白文靜這一生得偉大,死得光榮的全貓類楷模。
最後許多貓一直請求德高望重的苗老太爺作為貓鎮的代表,為這位楷模寫一篇誄文。
苗老太爺雖然燕尾服透溼,鬍鬚粘結,神態頗有些狼狽,那舉手投足間的紳士氣度,卻不由得人不肅然起敬。
“嗯。”
他莊嚴肅穆地哼了一聲,沒有說,也沒有動。
貓總是好發議論卻很少有什麼共識的,不多一會,剛才還心潮澎湃的他們就彷彿沒事人似的各忙各了。
白文靜當然是安葬了,好像還是有人哭了兩聲的。
黃起豹的報道也許見報,也許未必,誰知道呢,妙無晚報》是有獨立報道精神的自由媒體,而絕不是什麼貓的喉舌。
夕陽西下,一片狼藉的貓鎮上空,飄起了洪水後的第一縷炊煙。
“知道洪水要來還傻乎乎地守著個破門,哼,還是不脫狗樣!”
鎮的一個角落裡,苗老太爺輕蔑地撇一撇嘴,伸手去捋平那被洪水泡的有些脫形的燕尾服。
………【(九)】………
天,就要亮了。(看小說到頂點。。)
“大哥,快下令罷,晚了就來不及了!”
火拔歸仁搓著手,在大帳裡心煩意亂地來回轉著圈兒。帳心,幾個報子渾身漢溼,俯伏在地;帥案之後,哥舒翰緊鎖雙眉,一言不發。
“大夫,石堡城中兵力雖不厚,但從這些日子的攻圍來看,卻是百戰精銳,我若移師北上,只怕……”魯炅憂道。
火拔歸仁騰地跳起多高,額上青筋綻起:“魯哥,說什麼呢,這破山頭上不過千把人,北邊可是幾萬蠻子,幾萬!”
魯炅嘆了口氣:“雖然如此,可是攻取石堡,盡滅守敵乃是天子的詔命,我們如何敢怠慢?再說為了這破山頭,為了這千把人,我們已經白白扔進去幾千弟兄的性命,如果讓他們藉機跑了,我們對得起弟兄們的亡靈麼?”
火拔歸仁一時氣結,蹬著牛鈴大眼半晌說不出話來;帳中諸將你一言我一語,主意紛紛,卻都拿不定主意。
“報!”一個渾身血汙的軍校跌跌撞撞,一頭撞進了大帳:“吐蕃大軍開始進擊,渾將軍、高將軍頑強拒戰,雙方死傷慘烈!”
帳中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誰都知道,渾惟明和高秀巖再頑強,只憑手裡那點兵力,絕擋不住幾萬吐蕃大軍。
“都聽著!”哥舒翰突然開口,一向鎮靜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了:“歸仁、如璆、英乂,你們帶大軍急速北上,呂參軍隨同督陣;魯炅,給你留步騎三千,當石堡山口列陣,不許放一人一騎出山!”
火拔歸仁大喜,喏了一聲,伸手便要搶令箭,成如璆狠狠瞪了他一眼,躬身道:“大夫,那麼您……”
哥舒翰怒道:
“羅嗦什麼,沒時間了,還不快去!”
幾萬將士匆匆地北上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雖不明底裡,但憑著沙場百戰的經驗,這些長從彍騎們都清楚,這將是石堡之役最慘烈的一仗。
人漸遠,旗漸渺,偌大的營盤,霎時顯得說不出的蕭瑟和冷清。
“擂鼓,把大將旗號豎起來!”
哥舒翰勒馬轅門,手指將臺高聲傳令道,凜冽的朔風,把他的語聲傳出很遠,很遠。
風更緊了。
石堡城上寂若無人,身後的營盤,營盤後的曠野,也死一般的寂靜,將臺之上,惟有風捲旗角,發出陣陣噼啪的聲響。
哥舒翰手按佩刀當風而立,滿臉滿眼,掩飾不住的不安焦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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