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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天兵天將又一頭霧水地聽了幾句,雖還是沒聽懂,但終於斷定這歌和《天父詩》沒什麼關係,既沒什麼關係,自然一定是“妖魔習氣”了。
兩人目光相對,都點了點頭,一齊舉起了刀槍:
“兀那匪人,竟敢唱邪歌,論天法當誅!”
他們嘴上嚷得兇惡,手裡卻著實慢得很,忠王有令,不得妄殺,這等怪人,嚇唬跑了也便交得差使了。
那中年人卻似被嚇得傻了,張著嘴僵在木卡前,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吭。
翔子有些不耐煩起來,對老耿不住使著眼色,老耿明白,這是讓他朝天放一槍,把這呆子驚走。
“子彈可沒幾粒,放一粒少一粒,不好補上呢。”老耿滿心不情願,卻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好磨磨蹭蹭抬起槍口,作一個開槍的姿勢:“那呆子,再不走遠些,本長毛就要、就要朝天開槍了!”
那人如夢方覺地“唔唔”了兩聲,卻哪裡挪得動腳步?
老耿暗歎口氣,槍口指天,便待要扣動扳機。
“休得開槍!”
一個聲音從城樓上直飄到卡前,應聲跑來的,是個錦袍花帽的大漢。翔子和老耿急忙丟下刀槍跪下:
“鑽天侯大人萬福。”
這鑽天侯一面攙起兩人,一面埋怨著:
“你二人也著實不解事,天王詔旨,說淫戲邪歌不讓唱不讓看,好戲正歌,自然是讓唱讓看的麼?你們不曉得?前日在虎丘講道理,認天安陸大人(11)自己便扮了行頭,上臺唱了出《孫龐鬥智》呢!”
翔子和老耿面面相覷:這好戲正歌的說法從沒聽說過,似乎未必很妥當,但陸大人粉墨登場的事情卻半點不假,那天看見的弟兄沒有三千,也有兩千的。
鑽天侯見二人不語,登時滿面堆笑,伸出寬厚的雙掌,使勁拍了拍二人肩頭,然後大步流星,搶到那中年漢子面前:
“這位先生歌唱得甚好,雖然兄弟我一句也沒聽明白,卻是咿咿呀呀,受用得緊,先生如果願意,就請進兄弟的館裡,早晚三頓,有魚有肉,只需給館內弟兄們唱唱曲,說說書,也便行了。”
中年人的神態似平復了大半,捏著手中白紙扇,目不轉瞬地望著鑽天侯,彷彿沒聽懂他的話一般。
鑽天侯撓了半天頭皮,陡地彷彿想明白了什麼似地,放聲大笑起來:
“哦,對,對,先生千祈莫憂,兄弟這館子是文館子,只管公文案牘,不管打仗的,先生若怕辛苦,文書也不用抄,擔兒也不用挑,只需唱曲說書,隨眾吃飯便了。”
那中年人下意識退了半步,急忙連連擺手:
“不不,多謝將軍厚愛,學生興之所至,胡亂唱了幾句,以致打攪諸位雅興,著實過意不去,學生家中尚有老母病妻,無人照料,這便告辭,這便告辭!”
他合扇拱手,一轉身,逃也般飛奔而去。
“大人,這人唱的什麼?”
中年人的背影已消逝無蹤,翔子和老耿一面嚼著送來的常州麻餅,一面含含糊糊地問道。
鑽天侯悵然若失地搖了搖頭:
“唉,不管唱的什麼,終究比聽天父詩有意思啊!可惜啊,沒福份!不說了不說了,你二人好生把守,我奉了將令,這便要出城,去四鄉八鎮貼招賢榜去呢。”
註釋:
1、揮子:太平軍對紙條的稱呼,這裡是通行證一類的東西;
2、長龍紅粉本是太平軍對抬槍和火藥的稱呼,但後期被有鴉片煙癮的官兵用於暗指煙槍和鴉片;
3、太平軍以黃紅為尊貴之色,黃又尊於紅;
4、壬子八年即清咸豐八年,公元1858年;
5、雲中雪是天國對大刀的代稱,過雲中雪意即斬首;
6、太平天國避諱“上”字(只許稱呼上帝用),所以用“尚”字代;
7、太平軍官員對官兵和百姓做公開集會宣傳,稱為“講道理”;
8、天父天兄是天國對上帝和耶穌的稱呼;
9、貞人:天國對官員妻子的稱呼;
10、《天父詩》是一本書,收錄了楊秀清、蕭朝貴假冒天父天兄所作詩句,和洪秀全本人的一些詩,大多數是用來教訓後宮妻妾女官的;
11、認天安是陸順德,當時封殿後軍大佐將認天安,後來升殿前南破愾軍主將認天義、來王,曾攻克紹興,攻打上海,天京陷後從侍王李世賢轉戰福建、廣東,1865年夏在廣東鎮平被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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