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部分(第3/4 頁)
邸裡,兩個翎頂補服的清朝官兒正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他們是為了請援的事,特地來拜訪這位洋官的,一位是署藩臺(1)吳煦,另一位叫楊坊,名義上是個候補道員,其實是個家財百萬的富商,上海四明公所的董事,此番“借師”的銀錢,就著落在他和他的同行的錢袋上。
聽得通事譯出倪爾這番話,兩日面面相覷,不免有些氣餒。倪爾神色稍緩,接著說下去:
“不過也不是一點通融也沒有,我的朋友雷因招募了一幫外國人,都是些有戰鬥經驗的好戰士,你們只要肯擔負軍餉和後勤保障,這支部隊可以完全交給你們指揮,從今天起,他們就是你們的人了。”
和倪爾上校一起去看那些“屬於自己指揮的洋兵”時,吳煦和楊坊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色,但看罷操演,告辭出門時,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陰沉了。
“什麼‘好戰士’,淨是些潑皮無賴貨色,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吳煦憤憤道:“通共才百來人不說,十之六七,還是馬尼拉人,真正的西洋人寥寥無幾,倪爾這廝,全無信義,非我族類,叵測,叵測啊!”
“大人也不必如此氣短,”楊坊到底是商人,眼珠咕嚕嚕直轉,兩手十指,不住掐算著什麼:“這些洋人桀驁固是桀驁了些,但您不見麼?他們擊刺放槍,那還是頗有準的,而且也並非都那麼不堪,那個叫做華爾的捲毛洋人,下官看來便頗懂些馭下之術呢。”
“唉,反正咱們也沒別的招,死馬當活馬醫罷——楊大人,今晚咱上何處消遣啊?”
楊坊走到轎邊,忽地停住了腳步:
“不行,下官還得去看看那些洋兵,他們費了我那許多銀錢倒是小事,如果弄砸了,下官這身家性命,可都得賠在他們手上了。”
楊坊說的華爾,便是那日在書場鬧事的弗雷迪了。他本是美國人,當過軍官和海員,還在日本幾個藩做過傭兵,和羅納德結識,也正是在長崎碼頭上,兩人的交情還頗為不錯。
但此刻他們兩正在操場一角面紅脖子粗地爭執著,似乎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交情。
“弗雷迪,你這算什麼意思!我誠心誠意請你來領導這支新軍,你卻說你要去投叛黨?”
“老子不管什麼叛黨不叛黨,”華爾抱著胳膊,輕蔑地聳聳肩:“他們出的價比這兒高,老子只給出價高的人賣命。”
“弗雷迪,你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羅納德一本正經地說:“作為軍人,為君王效力是最大的榮耀,你現在領導的這支新軍,是為中國合法政府服務的,是直接為中國的君主效勞……”
“君主,屁!我們美國從來就沒什麼君主,別用你那套荷蘭皇家海軍的陳詞濫調糊弄人,”華爾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再說,那些口口聲聲要保衛上海城的英國人、法國人,不是正在北方和中國的大皇帝打仗?中國的大皇帝是誰,又跟老子一個美國人有什麼屁關係!”
“說得不錯!”
一聲洋涇浜英語從二人身後響起,羅納德抬眼一望,臉色不由變得鐵青。
他認出來人是楊坊,他也知道,這個商人出身的清朝官員,是頗能聽懂些英文、法文的。
“楊大人,我們……”
“萬先生稍安毋躁,不妨事,不妨事的,”楊坊笑著擺擺手:“華壯士說得不錯啊,您是外邦人士,非我中華法度所能管轄,叛逆之罪,原本加不到您頭上。再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公地道,兄弟我自己便是個買賣人,如何不曉得壯士的心思?”
華爾的漢語並不甚好,聽羅納德譯罷,咧嘴一笑:
“你這官兒,說話倒是很對老子脾胃。哈哈。”
楊坊也陪著乾笑了幾聲,忽地不笑了,一雙眼睛,緊盯著華爾的臉:
“壯士欲投長毛,莫非是因那邊出價更高?”
“是啊!”
“壯士差矣!”楊坊跌腳道:“壯士不知道,長毛逆黨定有偽‘聖庫’(2)之規,擄掠所得,都要送進聖庫,違者要點天燈的。壯士想啊,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光拿幹餉,就算再高,又能有幾何啊?”
華爾不說話了,一雙毛茸茸的大手,不住擰著自己下巴。楊坊嘿嘿一笑:
“壯士只知道長毛有錢可以掙,卻如何想不到他們的錢也可以去搶了來的?如今長毛分兵四出,松江空虛,那裡可是金銀成庫,珍寶成堆的地方啊!”
“對啊,老子他媽的怎麼沒想到!搶!”華爾眼裡露出興奮之色,但旋即又變得有些疑惑了:“這,這可是你們的國土,真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