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部分(第3/4 頁)
偶爾有幾個穿紅袍的官長看了,略皺一下眉頭,卻終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是啊,快過年了,這天朝萬樣更新,把年關的日子都給改了(2),倘連貼點兒紅字也較真,未免太不善體“天父有好生之德,無所不容,無所不包”的“真天命詔旨”(3)了罷。
黃畹的天隱茶肆倒還是老樣子,不過他和兩個小把戲都添了新棉襖新棉鞋,桌椅板凳也都換了新的。天氣雖有些冷,但市口甚好,光顧茶肆飲茶聊天的行商坐商、新客老客,自然也多了起來。
“儂曉得勿?大清水師幾番廂攻福山口(4),都叫毛公(5)打跑哉!”
“吾呢聽講,毛公打上海,洋鬼子見一陣敗一陣,城門價也勿敢出,儂講,真格假格?”
“千真萬確!我堂弟在浦東,親眼見長毛大旗插在高橋鎮上,還說是忠王的二殿下(6)親領大軍呢!”
“嗯,看來這長毛氣候已成,就算滅不了大清,至少也不會給大清滅了罷?”
“哼,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要麼長毛去滅了大清,要麼乾脆大清滅了長毛,咱也好好生過生計,這見天打來打去的,終究苦的咱平頭百姓麼。”
“噓~~禁聲!這裡好歹是長毛地界,你這般嚷,留神過你的雲中雪……”
茶肆閒談照例是沒什麼主題的,大軍遠征,官長來得也稀,自沒甚閒人理會茶客們的閒言碎語是否犯了禁忌。兩個小把戲聽得大軍在上海處處得勢,更是喜形於色。
黃畹卻緊鎖著眉頭,似乎有些迷惘,又有些不悅。
“這忠王,唉,這忠王,我那錦囊書寫得何等曉白,你怎地還是……”
他心裡這樣自言自語著,負手信步踱到茶肆外,仰望著灰濛濛的天際。山色迷茫,大團的烏雲不住翻卷著,大約要下頭場雪了罷?
“先生,外頭冷,進店來罷。”
一個小廝從背後拉了他一下衣袖,他猛一激靈,回頭看店裡,已只剩了稀稀拉拉三兩個客人,另一個小廝正手腳伶俐地拾掇著桌椅茶盞。
他點點頭,依舊負著手,慢慢往店裡走。忽地,他似想起什麼一般停下腳步:
“你二人可知道,忠王殿下識字麼?”
兩個小廝茫然對視:他們入營不過半年,連忠王的參護都沒見過幾個,如何知道這些?
“聞得李忠王是放牛牧豬出身,如何識得字?”
一個尖利的聲音在店堂裡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個瘦削尖臉的漢子。
“胡說!”
兩個小廝齊聲喝斥,那人脖子一梗,正待爭辯,牆角一個行商模樣的中年人卻冷笑道:
“老客這話說得卻差了,長毛自己講得分明,連天王坐上金龍殿前也放過牛(7),這天王的書雖讀來費力,文墨卻是有的,如何李忠王放過牛,便識不得字?”
尖臉漢子詭秘的一笑:
“他識得字也好,識不得字也罷,氣數都差不多盡了。”
兩個小廝不知什麼叫做“氣數”,倒也罷了,黃畹與那行商心裡卻都不由一聳。尖臉漢子見二人色動,甚是得意,故意壓低些聲調:
“二位還不知麼?李翰林李大人帶了二十萬雄兵,日前已到了上海,他們隨身攜了馬尼拉國進貢的六丁六甲炮,在松江一炮便炸死長毛六萬六千六百人,連李忠王也被炸得半死呢!”
他越說越起勁,兩個聽者卻越聽越起疑,那行商撓撓頭皮:
“呃,老客,兄弟我說不上見多識廣,洋碼頭也闖過幾處,怎沒聽說有這種炮?馬尼拉國也講六丁六甲?”
黃畹不住眼打量著尖臉漢子,總覺有點兒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二位聽我說,這……”
那尖臉漢子話才說出半句,忽聽外面一陣腳步匆亂,夾雜著由遠及近的呼嘯聲:
“抓清妖細作!”
尖臉漢子和行商都是一驚,再不敢多言,轉頭喝起了悶茶。
黃畹暗籲一口氣,正待打發小把戲出門看個端倪,一個細若蚊足、卻十分熟悉的聲音忽地傳入他耳中:
“紫詮救我!”
註釋:
1、天國規定紅黃色只許官員按級別穿著,一般人僅允許紅布包頭,其它一概嚴禁,違者斬首;
2、天曆和夏曆、公曆都不同,所以元旦日也不同,天國嚴禁民間按夏曆過傳統年;
3、天國把天王和楊秀清、蕭朝貴假託天父天兄的話稱為“天命詔旨”;
4、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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