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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紀60年代初的中國,對任何一箇中國人,不論他是飽學之士還是鄉野村夫,是高瞻遠矚還是耳目閉塞,對此都顯然給不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來:官兵、長毛、洋人,彷彿都威風不可一世,有可能君臨天下,又彷彿根基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從近世中國的大舞臺上一個跟頭栽下去。
但對於那些“文人”,那些從小飽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知識分子而言,他們所思所想,卻是力圖給這個混沌之世指明一個答案,從而體現自己的價值,實現自己的理想,我們看到,王韜、容閎,甚至林正朝這樣的人,都是這樣想、這樣做的。
然而作為無拳無勇的文人,他們自身的力量是不足以成事的,他們所想的,是“才為王者用”,是找到一個賞識自己、能讓自己一展所長的“明君”,在故事所發生的這個歧路之世,他們的選擇似乎很多:清廷,天國,甚至洋人,亂世之交,用人之際,他們都需要人才。
然而這看似處處通暢的歧路一旦走起來卻彷彿處處此路不通:恪守正統觀念的林正朝固然死得窩囊,自稱“功名之士”,只要能一展所學、不在乎為北京還是南京效勞的王韜也處處碰壁,甚至思想出乎時人之上的容閎也在茫茫中華大地找不到用武之地。
我們看到,清廷也好,天國也好,他們求賢用賢的心是真誠的:在清方,上海那些顢頇油滑的“大吏”知道不拘一格用洋人,老謀深算的李鴻章甚至有意無意讓王韜漏網,以保留日後用才的餘地;在天國方面,他們每到一處就張榜招賢,幹王對王韜、對容閎都禮遇有加,劉肇鈞等將領也真心誠意地善待王韜,希望他留下,甚至對一心為敵、又一心求死的林正朝,他們也並不趕盡殺絕。既如此,歧路彷徨中的王韜、容閎們為何仍然報國無門?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我們看到,雖然許多清朝官員不失精明,但清廷的確已經腐朽,從蘇州之役的鬧劇,到上海彈丸之地的勾心鬥角,都無不透出一絲末世的黴爛氣息,太平天國席捲大半個中國,縱橫十八年,決不是偶然的,這樣一個腐朽的機制,勢必難以包容王韜、容閎這樣有能力、卻又有“危險”的人才,因為這些人的思想領先於時代,對於一個已漸漸被時代步伐拉下的末世帝國而言,是很難理解、也很難接受的,史實中王韜始終未獲大用,容閎雖得到曾國藩賞識,擔負了選拔幼童赴美留學的重任,但這個本來很有意義的事業很快就由於官僚保守派的阻撓而中沮,憤怒的容閎重又站在清廷的對立面,並在幾十年後勇敢地站在了共和革命的陣營中。
而太平天國,他們有勇氣也有能力砸爛腐朽的清廷,但他們本身也很快腐朽變質,更可怕的是,他們陷入了狂熱的宗教愚昧主義怪圈,妄圖採用異想天開的神學體制統治世界,成為天下的主人。不錯,他們張榜招賢,禮待士人,但這些人只能成為上帝教的馴服工具,承擔為官長抄抄寫寫的書手,為將士說古論今的“先生”,軍政大局很少垂詢他們,就算垂詢了,也未必放在心上;就算放在心上,也未必看得懂。書中王韜的意見書被劉肇鈞遺失、忠王甚至沒機會過目完全是史實,這也充分說明了“先生”在天國將領心目中的地位。
即使這封書信真的被忠王看見、或者這封不走運落到清廷手裡的信沒那麼巧被戳穿,王韜的命運會不會好一些?看看容閎就知道了:他和幹王是故交,後者對他有更深的瞭解,但所能給予他的不是人盡其材,而只是一個“義”的爵位;他得到曾國藩的賞識和舉薦,承擔了夢寐以求的幼童赴美使命,結果卻仍然是被人掣肘,憤然掛冠。時代仍在歧路中彷徨,個人的命運也很難走出歧路,走出彷徨的怪圈。
面對歧路,很多人選擇了改變自己,如干王,他的官高爵顯很大程度上,是他犧牲了自己《資政新篇》裡許多改造社會的理想,用《欽定敬避字樣》等腐朽不堪的東西來迎合他那固執的族兄洪秀全所換來的;再如王克昌,他放棄了自己的喜好,整天抄寫一些他所厭惡的無聊文書,以換取一家老小的暫時安寧,從一時看,他們也許是成功的,明智的,但從長遠看,他們仍然是失敗的,因為歧路彷徨終究是暫時的,上海郊外隆隆的洋炮聲告訴人們,新時代就要到來了。
許多一直跟蹤這部書的朋友對結尾的突然煞住感到出人意表,然而仔細看來就會發現,這洋的結束幾乎是必然:這部書寫的是“歧路”,歧路既然走到盡頭,那麼書中人物今後的彷徨,也就非本書所將及的了。
寫這部書時適逢生活環境鉅變,移民、新的開始,讓一切都充滿動盪和不定,從某種意義上說,作者本人也處在彷徨的歧路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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