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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快過臘八了,咱爺兒倆好歹也湊合鍋臘八粥罷?”
狗剩忽地崩上土炕,一雙凍僵的小手,使勁捋著寬寬的破袍袖子:
“狗剩再長高些壯些,就學我爹爹殺盡這些胡人,把他們搶爺爺哥哥的好東西統統搶回來!”
“好孩子!”老李裁縫一拍破木桌,讚歎道。小李保正卻嚇了一跳,急忙看了看門外,見屋外白茫茫的,竟無一個人影,這次放下心來:
“狗剩,家去罷,你娘該等急了。”
“這孩子,長得越來越像邢都尉了。”
望著狗剩的背影被門外風雪吞沒,老李裁縫搖搖頭,輕聲嘆息著。
狗剩的爹爹邢都尉,當年孤軍死守這郡城的東門,最後燒死在箭樓裡,連根骨頭都沒能揀得出來。
“爹,我走了。”
小李保正緊了緊衣帶,拿起菜糰子,掰作兩半,把小的一半小心地掖進衣襟,擔起貨挑兒,便欲跨出門去。
老李裁縫一把揪住,抄起另半個菜糰子,硬塞在兒子懷裡,嶙峋蒼老的十指哆嗦著,替兒子整理著衣裳,嘴裡卻忍不住嘟囔道:
“這貨郎營生賺不了幾個子兒,那保正更是賠錢受氣的混帳差事,你就不能收收心,跟爹學著裁縫手藝麼,爹這麼老了,沒幾年……”
“爹,我不學。”
小李保正一言不發地邁出門檻,半晌,才頭也不會地甩下這悶悶的一句來。
“你、你這兔崽子,你媽死得早,爹就不能教訓你了是罷!”
老李裁縫倚在沒了門框的門口,粗聲大嗓地追著兒子背影吼叫著,風雪漫天捲起,很快就把他的罵聲,吹散得不剩半點痕跡了。
“這天,黑的這般早,胡人沒來的當兒,哪裡是這樣,唉!”
老李裁縫望著黑沉沉的門外,裹著破絮被,顫巍巍地蹭到桌邊,摸索起火鐮,正待點燈,卻又凝住了。
“省點燈油罷?反正也沒什麼要緊活計了。”
他正躊躇著,卻聽得遠處馬蹄聲由遠而近,松明火把,照亮了屋外好大一片天際。
“聽說那十幾個胡騎回城路上被咱們的人截擊呢。”
“是麼?怎麼樣?”
“唉,還能怎樣,胡騎沒傷著幾個,咱們的人死了的,給活拿了的,聽說差不多包圓兒了……”
屋外村裡,不知哪一家的閒人,斷斷續續地絮叨著。馬蹄聲早歇,屋外的天際,又是黑沉沉的一片。
“啪!”
老李裁縫使勁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那把剪刀上,忍不住又狠狠咳了幾聲:
“唉,這不聽話的兔崽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三)】………
冬更深,風更疾,天更冷了。WeNXuEmI。cOM
天剛矇矇亮,城外關廂劉四粥鋪灶上的薄粥,也才漾起第一縷熱氣,天生勞碌命的漢人們,卻已裹著破爛不堪的寬袍大袖,拖著沉甸甸的腳步,三三兩兩地往城裡、往市上走去,去打熬他們全家老小一日的衣食。
“閃開!”“找死麼!”
一隊胡騎從校場方向呼嘯而來,馬蹄、皮鞭,夾雜著胡語漢話的咒罵,劈頭蓋臉砸向每一個經過的路人。
在路人驚惶的避讓和憤懣的目光下,胡騎們倏忽馳到門口,把幾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掛在城門上,劈手貼上張漢文告示,呼哨一聲,又風一般地呼嘯遠去了。
這些人頭都很新鮮,斷頸下兀自不時瀝下點點滴滴的血來,不多時便把城門下黑乎乎的積雪染紅了一大片。他們的眼睛已失去了神采,卻仍然憤怒地圓睜著,俯視著那些籠著破爛不堪的寬袍大袖,三三兩兩往來其下,為了各自全家老小一日衣食打熬著的路人同胞們。
“最中間的那顆人頭是鐵匠鄭三哥的,唉,就是前兒個罷,也是這當兒,他還在我這粥鋪裡喝粥,跟我哥兒兩個親親熱熱地拉話呢,喏,就坐這兒。”
粥鋪裡,劉四滿面烏雲,一面給客人舀粥,一面唉聲嘆氣地絮叨著。
“鄭三兄弟硬是有種!敢跟胡兒玩命,死,也死的轟轟烈烈,值!”
那個坐在鄭三當日座兒上的漢子一面讚歎著,一面端起粥碗,一揚脖,灌下一大口去,彷彿那碗裡裝的不是少米多砂的薄粥,而是久違了的高粱白酒一般。
“噓,小聲點,不要腦袋了!”一個老者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小心地四下巡視一番,見無動靜,這才重又坐回本座,壓低了嗓音:“爺們,值啥?值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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