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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蠶花忽然不怎麼怕,也不怎麼想哭了,她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面前男人胸膛上,那繡得雲山霧罩的蟒蛇:
“儂勿要好笑哉,千歲?儂交關過得明歲,好再來尋我伲講格白相話勿!”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些柔,更帶著些怯。
那男人卻一下呆住了:
“千歲,明歲……”
蠶花見他出神,機不可失,彎腰從他腋下穿過,撒開腳丫兒。沒命價向村外跑去。
那男人渾如不覺,兀自倚在沒了門板的門框上發呆。
“老哥,比王千歲,你這是怎地了?”康王不知何時從頹垣後閃了出來:“你歇一下兒,待小弟幫哥把這女娃兒綁回來。”
“由她去吧。”比王搖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明歲,千歲,唉,明歲……”
已是深秋了,雖然屋外正午,陽光方熾,但河風吹過,兩人的脊背,都不由滲出陣陣寒意來。
註釋:
1、勝旗:太平軍術語:督戰用的小旗;
2、妖窟:對清營的貶稱;
3、洋莊:晚清對西洋輸入的熟鐵前膛火炮的俗稱;
4、勝角:太平軍術語,即海螺號;
5、九:江南某些水鄉地方舊時習慣,稱九里為一九;
6、和儺:廣西方言,即和睦商量之意。
………【(三)】………
“上帝啊,每推進一碼,都要付出十幾條生命的代價,太殘酷了!”
史密斯望著壠頭堤上,那滿地伏屍,和被炮火削平了的墳包土坎,不由連連在心口畫著十字。WENxueMI。cOm
“走吧,洋兄弟。”納王不緊不慢地催著馬,冷冷地吐出一句來:“你莫不是在啥子米亞打過大仗的洋官?連這點兒死人也沒得見識過,不會吧?”
史密斯搖搖頭,若有所思:
“納王大人,您有所不知,克里米亞雖然打得慘烈,但雙方的裝備、實力卻是相當的,是兵船對兵船,臼炮對臼炮的戰爭,這,這,恕我直言,這簡直是,簡直是絞肉機麼!”
“大膽!”一個不知什麼天福(1)憤怒地吼道,儘管其實他也不知道什麼是絞肉機:“我真主滅妖,十去**,你這洋鬼子,居然、居然、”激憤所至,稍不留神,一個趔趄,險些從驢背上趔趄下來,趕忙一手抱住驢脖子,一手提了提破皮靴,居然什麼的,也就沒再居然下去。
納王卻一直沉默著,旗角拍打著他的臉頰,也讓他臉上的神情,忽陰忽晴地,顯得頗有些詭異。
史密斯是英國人,原本是白聚文的部下,白聚文和其他夥計們都走了,可他卻硬是留了下來,這次從蘇州出來,是隨納王增援梅村前敵的慕王、寧王、航王他們的。
梅村已經近了,千里鏡裡,慕王的八尺五寸金色方旗,在夕陽裡閃著燦爛的光芒。
“小弟,嗯,小弟接到忠王殿下諄諭(2),已飭佑王、榮王、來王、會王出平望、吳江、震澤,護王出呂城、黃埭接應,命小弟等出隊赴援,合力共破無錫城下殘妖,怎樣,前幾日不是聽得打勝了,如何兩日兩夜了,還在這個小村子打圈圈兒?”
聽得納王的冷言冷語,慕王鐵青著臉,只悶悶地哼了一聲,沒有作答,康王卻扯著嗓子嚷開了:
“老哥,王兄,你莫要講風涼話了,打圈圈兒?能打圈圈兒就莫得錯了,這幫妖崽子,又是地窩子,又是開花炮,我們兄弟幾個撲了兩日一夜,連那個,那個嘛村來著?”
“坊前村。”比王跟道:“連坊前村的門坎兒都沒得摸到,慕王、寧王千歲都中了槍傷,康王哥的那匹寶馬也給炮子兒打死了麼!”
慕王忽地站起來:
“都莫再言了,如今天京合圍,蘇省亦危,殘妖洋鬼,作怪不已,忠王嚴諭,有進無退,便面前是火海,說不得也要衝過去的。”
寧王點頭道:“我主天王萬歲講得好,貪生便不生,怕死便會死,小弟少歇兒便摸黑再撲一次,我便不信……”
納王阻道:“莫要急,莫要急,小弟自蘇省出司,帶得桌椅絮被,秫秸草袋數十車,倒可派得用場。”
慕王掃視了眾人一眼:“各位千歲道得是,要破陣便是此夜了,待得天明,洋槍洋炮作怪,須過不得鹿砦的,有為,爾去照會航王叔,頭更造飯,次更裝身(3)三更燈球為號,各館牌面齊出,踏平坊前妖窟!”
已是黃昏了,破祠堂改作的帥帳外,黃頭巾、紅頭巾,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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