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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因為她身上老是有一股特別好聞的太陽和海水的味道。她喜歡游泳,她健康結實的身影在海灘上出現,所有人都會跟著精神一振。再找不到像康媽媽這樣爽朗愉快和樸實親切的人。康媽媽喜歡孩子,她家裡有許多孩子,我們分不清誰是她的孫兒孫女,外孫兒孫女還是侄孫兒孫女。她跟媽媽說,孩子放了假,能帶的她都帶來,游泳、曬太陽、吃東西,小孩子身體好才能學習好。說她和爹爹的工資一暑假全都吃光喝淨。確實,康媽媽家的孩子雖然分不清誰是誰,但一個個都活潑紅潤。有一段時間,康媽媽每次見了我,都對媽媽說,把你家的小不點給我吧,我沒有女兒啊,我聽了就精神緊張起來。媽媽有時也開玩笑地要把我送給康媽媽。倒是康媽媽看出了我確實一點兒不經逗,就笑著跟媽媽說:“不能再開玩笑了,不點兒是大孩子了。”
真的長大了,康媽媽見了我總說:“當時要是給我當了女兒……”
“文革”後再沒有見過康媽媽的面。有時婦聯開會,媽媽會說她看到了康媽媽,還是那樣滿臉都帶著崇敬的表情。康媽媽也像當年,會把我們問個遍。但聽說爹爹去世以後,康媽媽的日子總是過得冷清一些。
算起來,康媽媽今年已是80高齡,聽她的秘書說這次生病是因為一段時間以來大姐的精神一直處在緊張不安之中。原來這年的8月,蘇聯發生了“八·一九”事件。隨後,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城頭易幟,共產黨失去政權,國家解體。康媽媽面對突然的事變十分痛心,每天要花大量的時間讀書看報,勞累過度,才發病住院。秘書說,大姐的情緒現在有時候還會很激動,讓我們不要談論太多這方面的事情,只談些家常就好。我和媽媽走進去,媽媽在前,我在後。不知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很不願意看到康媽媽現在的樣子,我願意20年前那個健康、愉快,滿身散發著好聞的太陽和海水味道的康媽媽永遠留在我記憶中。
康媽媽一眼看到媽媽,果然十分激動,第一句話就是:“郝治平啊,蘇聯的事情怎麼得了……”
媽媽快步走上去,拉著康媽媽的手:“大姐,大姐,我早就要來看你,醫生說一定要等病情平穩了才許來……”
康媽媽說:“除了著急,我們還有什麼用……”
媽媽說:“大姐,大姐,你可千萬急不得,急不得……,急壞了身體怎麼得了?”
從康媽媽的病房出來,媽媽說以後再不帶我,她以為我會比她更好控制感情,可我除了和兩位老人家一起熱淚長流,簡直沒用。
我整晚心情沉重。
康克清媽媽14歲參加革命,16歲隨中國工農紅軍上了井岡山,為勞苦大眾求解放,為中國革命流血犧牲,浴血奮戰,創造了革命隊伍中最具有傳奇色彩的戎馬生涯。這位老媽媽一生追隨革命,追隨偉人,儉樸自然,高尚勇敢。除了知有天下人,不知有自己。現在,她老了,她光榮和夢想的火炬在熊熊燃燒之後就要熄滅了。在她面前,我們這一輩人顯得多麼懦弱渺小!對這樣一位為中國革命貢獻了一切的革命老媽媽,我有權利說:我不再是一個堅定的革命後代,或者我平生只作過一名庸俗的醫生嗎?我們這些不肖子孫,讓我們奮鬥了一生的前輩,在垂暮之年如此驚悸不安,黯然神傷。我們難道不該羞愧嗎?
窗外夜色正蒼茫,電視里正在廣播美國一個邪教領袖帶領數十教徒自焚,畫面上濃煙滾滾,美國公眾強烈譴責政府處理不當。畫面回放,邪教領袖正向徒眾宣道:“世紀末災難來臨,只有跟隨大衛教主者才能得到救贖……”
世紀末?什麼叫做世紀末?我們已經來到世紀末嗎?人們為什麼如此恐慌?舊世紀過去了,不是還會有新的世紀嗎?
回首往事,我們從無產階級革命中得到過正義的改變世界的力量,也忍受了世界法西斯主義的暴虐。我們經歷了對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仇恨,眼下又在忍耐蘇聯東歐鉅變之後的失望。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爭論變得不再重要,和平、發展,變成了世界主流,科技和經濟進步就成了世界上最主要國家各自追求的頭等目標。不管革命曾被頌揚為一種奇蹟,還是被指認為一種罪惡,當它的喧囂過去之後,我們看到的是,西方先進國家和大多數後發國家之間的距離正在越拉越大。當我們希望擯棄階級鬥爭和階級壓迫的說法的時候,金錢和高科技技術手段正在全球造成範圍更大的奴役和剝削。西方市場流行的消費主義、享樂主義溫情脈脈地將我們的年輕一代變成美國生活方式的崇拜者,但是,從資源角度出發,地球只能養活一個美國。當一些後發國家以“東亞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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