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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遊蕩了許久,走過了他熟悉的角落,在母親被黃牯子戳倒的地方,他站了很長時間。太陽偏西時分,何大又轉回到楊光武的屋後。屋脊上有了一團一團的黑煙,證明他們已經在做飯。何大沒有多想,從一條長著小草灑滿糞便的土路走到屋前,喊一聲:“爸爸。”
把頭塞進灶孔吹火的楊光武聽到喊聲,縮回脖頸,又揉了揉被柴煙燻得淚水巴沙的眼睛,看到了街簷下的何大,不相信似的張大嘴巴,好一陣才說:“你來了?”
看來,他根本就沒注意屋子被清掃乾淨了。
何大一句話不敢說。
“你咋個來了?”
“我在何家坡惹了禍。爸爸收下我。”
楊光武走出來,問道:“你還沒得老子的###大,惹了啥禍?”
何大就把不小心點燃了別人家房子的事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不過,他作了小小的又是極為關鍵的改動,他知道陳氏跟楊光武吵過架,就說自己點燃的是陳氏的房子。
楊光武哈哈大笑,“有出息,”他說,“老子收下你!”
何大除了流淚,說不出一句話來。楊光武低了頭看他的臉,怒道:“哭個球啊?”何大又喊了一聲:“爸爸……”
不多久,劉氏回來了,她用背條把楊才跟自己連在一起,肩上扛著鋤頭,見了何大,竟也出乎意料地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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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百年 三十五
秋天來臨的時候,何大終於被楊光武趕出了家門。從此,他永遠離開了楊家。
沿著清溪河,何大一路流浪,他的頭髮已經好些時候沒有理過,長至脖頸,髒得結成一塊餅。當他從官道或村路上走過的時候,一些人就向他打趣:“喂,那娃兒,來給我當兒好嗎?”他知道這些人只不過是說著玩的,就懶得答應。要是餓急了,就應一聲:“給我一碗飯吃我就給你當兒。”那打趣的人立即噤了聲,心腸硬的,不但不給飯,還一邊罵,一邊撿起石頭瓦塊向他擲來,他便蒙了頭,飛跑而去。
朔風自北而南,翻過秦巴山地,像一支硬弩,直貫清溪河。這是流浪者最為恐怖的季節。何大到了毛壩,這裡惡山野水,比李家溝荒涼十分。毛壩住著十來戶人家,最富有的是羅光全,他有幾十挑谷田,可土地薄,收成並不好。他家有三口人:羅光全的母親加上羅光全夫婦。羅光全的母親是瞎子,幹不了活,幾十挑谷田加上一些旱地,全靠兩個年輕人做,惹得羅光全的老婆耿氏常生怨言。因此,當何大在村口出現的時候,羅光全的嬸孃就把他帶到了羅光全家。羅光全答應收下他。
何大在那裡只住了兩個月。他放牛,是一對子母牛。除了放牛,還割草,挖地,侍弄冬水田。大山上彷彿永遠籠罩著冬天的暗影,早晨出去的時候,黑霜打得石頭皴裂,土塊發硬,何大穿著爛草鞋、短褲(他的褲子只剩膝蓋以上的部分,看上去像短褲)、密佈著網眼的薄衫,拉著牛上坡了。當太陽昇起,冰雪融化,何大踩著爛泥回來的時候,罐子裡只剩下幾個蕎麥粑。
這幾個蕎麥粑是他一整天的食物。
首先看不下去的是羅光全的嬸孃。她對羅光全說:“光全,你還是給那娃娃沾一顆米嘛。他一天只吃三五個湯粑,哪養得活?”
羅光全輪一輪眼珠回道:“你心腸好,把你家的米拿給他吃吧。”
他嬸孃窮,自知說不起硬話,就不敢言聲了。
有天清早,何大赤腳站在冬水田裡撻田埂,兩條細腿像兩根紅蘿蔔,羅光全的嬸孃揹著豬草花籃從巖畔上溜下來,悄聲對何大說:“娃娃,你自己另找個地方算了。”何大聽從了她,沒再撻田埂,從田裡出來,用老人遞過的一把豬草擦盡了腿上的泥水,離開了毛壩。
何大到了永樂的黃嶺灘。這裡一戶姓錢的人家收留了他。錢家的主人名叫錢元,脾氣就跟這裡的地質一樣,稍不留心,就山崩地裂。何大身上留下了無數傷痕。大半年後的某一天,何大從坡上回來,再也找不到主人的家了。主人的家被突發的泥石流埋沒了:天邊泛出魚肚白的時候,泥石流帶著低沉的吼聲逼向了錢家,何大早已上坡去了,可錢家人全都還在夢中。何大跪在那一堆黃湯麵前,為主人痛哭一回,就沿河而下,到了清溪場口。
清溪場口離何家坡近,由於在何家坡犯過事,使他怕於見到那裡的任何人。他躲在一個拉著四五隻羊正跟買主討價還價的中年男人背後,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在他的印象中,何家坡人一般不趕清溪場,論物品,清溪場有的東巴場都有,只是清溪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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