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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愁搭不上錢喬致,就來了一個錢芙蓉。”我走到街邊的桃樹下,摘下一朵粉花放在鼻尖輕嗅,“怎能放過?”
車伕揚起的鞭風打落一樹花雨,車幔半掩露出一雙微亮的眼睛。
桃花厲亂輕薄了春色,長髮如絲飄動,我微微轉眸,於青黛淺紅中溢位淡笑。
那雙眼陡然失神,街上不復喧鬧。我平伸五指,任那朵桃花乘風而去,任花雨染香了飛舞的寬袍。
一、二、三,我閒庭信步地向前走著。
“來人啊!”身後一聲怪響馬車驟停,一個女聲微顫尖叫,“請那位公子進府賞花!”
耳邊眼前頓起慌亂,錢平帶著十幾個護院扒開人群,我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轉瞬便被無雙夫人的家丁塞進後面那輛車裡。
“大人!”“大人!”阿律和豔秋追車疾呼,“把我家大人還來!”
哎,誰要我只是個靠臉升官的弱書生呢,既來之則安之,我真的很認命、很認命啊。
撫平衣裳的褶皺,我懶懶地倚坐車廂中,簾外傳來悅耳的童謠。
“二月二,龍抬頭,嫁婦起床貼花面。
穿六市,過九道,孃家就在侯府街。
掛玉環,戴金圈,爹孃誇好鄰里羨。
入家門,拜祖先,惟願高堂永康健。
……”
……
庭院中的芙蓉樹才冒出新芽,淺淺嫩嫩的黃俏皮在枝梢,顯得格外亮眼。我揹著手徜徉在園中,不時接受著僕人們的打量。
這就是錢喬致的老巢啊,進來的時候被人蒙了眼睛,蜿蜿蜒蜒走了許久,錢老賊真是相當謹慎。
我走到精巧的白玉石桌前坐下,開始飲茶。剛呷了兩口,就只聽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我眼眸微轉,衝著來人處淡笑。
豐腴嬌小的錢芙蓉站在五步外,眼珠略有些顫:“你真的是青國使臣?”
我慢慢起身,拱手一揖:“在下豐雲卿,官拜青國禮部尚書,以正二品之位出使慶州,奉命來與重金侯交好。夫人既已將吾王的密函呈給了侯爺,就該知道雲卿的身份了。”
“嗯,嗯。”她微微頷首,髮間的四對玳瑁金鳳釵在暖陽下熠熠生輝,“那麼使臣今日是有意隨我入府的咯。”
“那到不是。”我目蘊笑意地看著她,“牧伯對在下‘保護’過甚,且從未告知夫人的名諱。也因此在今日之前,雲卿只知錢侗,卻不知芙蓉啊。”
“哼!欺人太甚!”錢芙蓉面色鐵青,猛地重擊石桌,震的她腕間的翡翠鐲子與白玉桌面丁丁相撞。
“夫人……”我斂起笑意,微訝地看著她。
“使臣不知,錢侗原只是我家家僕。後因我胞兄錢群英年早逝,爹爹不得已要從錢氏旁支中過繼一子。”
錢芙蓉原是錢群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怪不得瞧著眼熟。怪不得,怪不得,我胸口如有重壓,藏在袖裡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本來輪著誰都不會輪著他,我爹爹給他賜名侗,侗者,未成器之人也。後又賜字子微,由此足見我爹爹對他的輕漫。”她顴骨頗高,一眯眼,圓臉顯出十足的狐狸樣,“若不是我從中周旋、說盡好話,錢侗又豈會有如今的權勢?”她冷哼一聲,磨牙道,“可成事後,他卻一腳將我踢開,屢屢在爹爹面前說我的不是。使臣來訪他又視我於無睹,著實可恨!”
“夫人莫氣,牧伯也許不是……”
不待我說完,錢芙蓉一翻衣袖,眼波流溢地向我偏首:“雲卿……”
我僵笑站定,陡然發覺春風有些寒。
“雲卿你可千萬不要被那個小人騙了。”她眨著眼睫,扮出嬌嬌女兒樣,“他將你幽禁在府中,為的就是捂住你的耳、遮住你的眼,讓你乖乖聽他差遣啊。”
我瞪大眼睛,故露詫異。
“雲卿你不知道麼?最近錢侗名為去別院養病,實際上卻與雍王特使夜夜笙歌。”她圓圓的身子倚來,軟香一陣。
“雍王特使?!”我假意低叫,果然不出所料。
“五明谷混戰雍王親征,王師一洗前恥將明王軍隊擊退數百里。前方戰況不明,有人說明王已經戰死。”她的聲音愈來愈近,也愈來愈輕。
“夫人的意思是?”我含笑睨視。
她環住我的右臂,胸前的柔軟霎時貼上:“就算明王大勝,相較而言妾身還是更傾心於雲卿啊。”
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女人,我伸手輕撫她的頸間的碎髮,俯身耳語道:“卿心如鼓,夫人可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