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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繁花似錦,但它畢竟是老街。老街上居住著的人,大部分都互相熟悉。凱瑞知道這條街的大部分人。他們終日熙熙攘攘、蠅營苟苟。他們有許多煩惱,譬如生計問題、孩子上學就業問題,等等等等,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凱瑞樓下的產科醫生家,媳婦與婆婆,常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吵架。凱瑞有時候,能聽到叮噹作響的杯盤砸地聲。產科醫生為此相當煩惱。他只能不理睬她們,管自己到天井裡賞鳥。他有幾隻畫眉鳥,啼聲清脆嘹亮,鳥籠也十分精緻。
老街人大多有養鳥的習慣。也喜歡把自己比喻成一隻鳥。他們說人的一生就如同鳥的一生,在鳥巢裡飛進飛出。飛不動的時候,就差不多快上西天了。在凱瑞的鄰居中,只有牙科醫生是被迫上西天的。
牙科醫生被養子殺害的那一天,是個淅淅瀝瀝的雨天。雨水本來是護送亡靈最美妙的音樂。然而對於牙科醫生,卻是如泣如訴的冤魂未散。凱瑞想起來了,當初牙科醫生的養子黃小凡,為了掩蓋殺死養父的事實,在牆門口搭起一個靈堂。他讓很多親戚鄰居,都來參加這個死亡宴席。還找了他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沒有人對牙科醫生的突然死亡提出質疑,也沒有人注意黃小凡和他養母的複雜表情。
流動哲學書1(23)
凱瑞那天,正在家裡接待一個來自法國的女詩人卡特琳娜。這個金髮女詩人手頭攥著阿芒的信。阿芒在信中說,她是法國著名的女詩人,曾經與杜拉斯是鄰居。
法國女詩人穿過靈堂,來到凱瑞的家。她不知道靈堂是個什麼?這會兒,她們關於詩歌問題的熱烈探討,不時地被窗外的喧鬧和爆竹聲打斷。法國女詩人具有一定的涵養,她的忍耐力完全可與中國女性媲美。然而,她畢竟生活在另一種文明世界裡。她對這熱鬧得近乎吵鬧的場面大為不解。於是凱瑞不得不告訴她,這是祭奠一位剛去世的老人。中國民間風俗中,人去世後活著的親人和朋友們,常以喝酒來祭奠死去的亡靈。
法國女詩人聽完凱瑞的敘述,在一陣驚訝之餘,表現出十分好奇的舉動。她從視窗探出頭去,樓下小孩衝她喊:“Hello、Hello。”她十分高興,轉過頭問凱瑞:“能不能下去看看?”
“可以。”凱瑞說。
凱瑞與法國女詩人走到樓下時,幾個小孩擁了上來。他們朝她喊:“Hello”。她感到很快樂。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傳統的中國喪事,也是第一次探到中國普通百姓家裡。中國人對外賓歷來是友好的。老街上的鄰居蜂擁而來。他們喜歡湊熱鬧,也喜歡聽這個外國女人幾句生硬的中國普通話。而法國女詩人,也會入鄉隨俗。她提出的要求,是走進老街上的某一些人家,看看風格迥異的古老建築,和大小不同的傢俱擺設。這個要求不算難,凱瑞馬上就帶她走進一戶一戶的人家。
這天夜裡,法國女詩人卡特琳娜留宿凱瑞家。她們闡述了各自對詩歌的觀點。她們都喜歡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女詩人維斯瓦娃—希姆博爾斯卡。她們一致認為希姆博爾斯卡那種有苦味的,愛懷疑的,巧妙的詩,以及在表達較為絕望的看法時,所體現的誠實正是她成功的原因之一。她們談得很投緣,睡下時已到凌晨了。卡特琳娜的呼嚕,如雷聲一樣轟隆隆響,使凱瑞根本無法入睡。當然,凱瑞無法入睡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安眠藥,已無法催眠她的任何一根神經。她只能在床上翻來覆去,聽窗外簌簌的風聲和雨聲。這使她心裡著急,但越是著急越使她的思緒像一群盤旋飛翔的鳥。它們使她在黑夜裡,看到群星燦爛的宇宙,和廣袤得悲哀起來的天空。
這會兒,凱瑞藉著夜晚床頭的一盞照明燈,看卡特琳娜贈給她的英文詩集。她反覆吟誦詩集中的某一首詩時,卡特琳娜忽然從夢中醒來了。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說:“你怎麼還沒睡?”
她們翻身、咳嗽、打噴嚏,窗欞上的風鈴發出噹噹的聲音,那噹噹聲彷彿敲醒了卡特琳娜的夢幻。她終於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入睡了。
她說:“我們再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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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瑞說:“好!”
於是,她們開始討論那個比詩歌問題,更值得討論的問題。她說:“你們這樣的民間風俗,存在著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為什麼親人離去要這樣大吃大喝,且流露出來的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無比快樂的氣氛?”
凱瑞翻了個身,發現一縷月光從窗簾的縫隙裡照射進來,正好照射在卡特琳娜的臉上。她的臉流露出一股疑惑。凱瑞說:“親人離去是事實,過多的悲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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