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2/4 頁)
醫官搖搖頭,用藍眼睛去看了看床上的病人,然後莊重地答道:“說不定,說不定,恐怕危險。明天——早晨,還沒有危險,就不要緊。”他說著又把消毒器和別的用具一一地放進皮包裡去,洗了手,放下袖口,穿起西裝上衣,很客氣地對覺新說;“明天早晨我再來。這個病要傳染,小孩子不可進來。”他用一隻手輕輕提起那隻大皮包,向眾人微微地點了點頭,由覺新陪著大步走出房去。
袁成提了一盞風雨燈站在窗下等候著,看見覺新陪了醫生出來,便去開了側門,一面大聲叫道:“提祝醫官的轎子!”
外面吆喝似地應了一聲,一個穿號衣的轎伕立刻走進來,迎著祝醫官,從他的手裡接過皮包,跟著他走出側門到大廳上去。
“祝醫官的轎錢給過了,”蘇福跑來在大廳上報告似地叫道。
轎子已經準備好了。祝醫官伸出大手來同覺新握手行禮,然後跨過轎杆,進了轎子。那個拿皮包的轎伕把皮包擱在轎子後面放東西的地方,這時便來掛上轎簾。一剎那間三個轎伕抬起這頂拱杆轎子,另一個轎伕打著風雨燈,吆喝一聲飛快地跑出二門不見了。
覺新送走了醫生,回到裡面去。他走到自己房間的窗下,正遇著覺民從過道中轉出來。他看見覺民,擔心地問了一句:“現在有什麼變化沒有?”
“沒有什麼,”覺民微微地搖著頭答道,過後又更正似地說:“睡得還好,我看好像有轉機了。媽回房裡去了。何嫂在守著。”
這時琴也從上房裡走出來,淑英和淑華陪著她。琴看見他們,便關心地問道:“大表哥,祝醫官看了怎樣說?”
“說是腦膜炎,也許不要緊,”覺民怕覺新說出什麼使人著急的話,連忙搶著代他回答了。覺新只是默默地點一下頭。
“我要回去了。媽今天住在這兒,我應該早點回去。那麼我去看看海兒。”琴知道覺新的心裡不好過,怕多說了話會觸動他的悲哀,同時街上二更的鑼聲又響了,她記起母親先前囑咐過她早些回家去,便不在腦子裡去找安慰的話,只是短短地說了上面幾句,聲音平穩,但是隱隱地洩露了一點憂鬱。
“海兒現在睡得很好,你不必去看他了。倘若把他驚醒反而不好。”依舊是覺民搶著說話。覺新不作聲,忽然獨自嘆了一口氣。
“也好,我就依你的話,”琴順著覺民的意思說。她聽見覺新的嘆聲,忍不住同情地安慰覺新道:“大表哥,你自家身體也不好。你也應該保重,不要過於焦急。倘若你自家也急出病來,那怎麼好?”
“我曉得。”覺新點著頭抽泣地說。他支援不住,覺得一陣頭昏眼花,連忙走進房裡去了。
眾人驚恐地在陰暗裡互相望著。等到覺新的腳步聲消失了以後,覺民才用一種夾雜著苦惱、焦慮和關懷的聲音說:“大哥也太脆弱。他連這一點打擊也受不祝我看他真會急出病來的。”
“這也難怪他。這兩三年來不曾有過一件叫他高興的事。
大表嫂、梅姐、雲兒一個一個地死了。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又是那樣逗人愛。這種事情真是萬料不到的……”琴不能夠說下去,就用一聲長嘆結束了她的話。她覺得頭上、肩上全是憂愁,憂愁重重地壓著她。她不是為自己感到悲哀,倒是為覺新而感到痛苦了。綺霞已經在旁邊等了她幾分鐘,轎子在大廳上放著。她不想再耽擱,便同覺民、淑英、淑華幾個人一起走到大廳去上轎。
“你們千萬小心,今天到公園去的事情不要傳出去。”這是琴臨行時低聲囑咐淑英姊妹的話。
覺新回到了房裡,海臣依舊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海臣這一夜就沒有醒過。覺新與何嫂眼睜睜地坐在旁邊守了一個整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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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下午覺民挾了幾本英文書從學校下課回家。他在路上還擔心著海臣的玻他揣想著祝醫官這天早晨來診病時會說些什麼話。他走到自己的公館門前,看見大門口圍著許多人,地上散落著燃過的鞭炮,何嫂靠在右面石獅子旁邊嗚嗚地傷心哭著。黃媽在旁邊低聲勸她。他起初還不明白這是什麼一回事。但是他剛剛跨過鐵皮包的門檻,就瞥見了一個東西。那是死。他沒有一點疑惑。他覺得脊樑上起了一陣寒慄,便加速腳步走進裡面去。他看見一個瘦長的影子在二門口晃動。他認得這個背影,不覺失聲叫道:“劍雲!”
背影已經消失在二門內了,但是覺民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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