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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讓蕙道:“好,我‘手氣’不好,就請你給我打罷。”
蕙坐下。覺新站在她的旁邊。她發牌時常常掉頭徵求覺新的意見。覺新總是點頭說“好”,偶爾也表示不同的意見。
他們這樣地打了三牌。國光抱怨的次數更多了。覺新總覺得國光的眼光就在他同蕙的臉上盤旋。有一次他抬起頭去看國光,同那個人的眼光碰在一起了。他覺得一股妒嫉之火在他的臉上燃燒。他不能忍受,便藉故離開了蕙,走出了左廂房。
房裡有點悶熱,外面的空氣卻很清爽。天井中間橫著一條寬的石板路,兩旁的土地上長著兩株梧桐樹,給兩邊廂房多少遮了一點陽光。蟬聲從樹上傳下來,那些小生物斷續地叫著。覺新站在階上覺得心裡很空虛。房裡的牌聲和樹上的蟬聲聒噪地送進他的耳裡,增加了他的煩悶。他立了片刻。國光忽然在房裡發出一聲怪叫,好像是誰和了大牌了。接著是蕙的一聲輕微的咳嗽。覺新不能夠再聽那些聲音。他便往左上房走去,他想找一個人談幾句話。他想起芸,他要去看她。
楊嫂站在左上房門口。她正要出來,看見覺新,便招呼一聲:“大少爺。”
“二小姐在裡頭嗎?”覺新順口問道。
“在裡頭。我去給大少爺報信,”楊嫂討好地說。
“好,難為你,”覺新感謝道。
楊嫂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她想起一件事情便回來對覺新低聲報告道:“大少爺,我給你說,大小姐有恭喜了。”
這是一個好訊息。然而說話和聽話的人臉上都沒有喜色。
覺新彷彿聽見什麼不入耳的話,皺起眉頭沉下臉小聲問道:“那麼姑少爺待大小姐該好一點罷?”
“好一點?他們那種刻薄人家哪兒會做出厚道的事情。”楊嫂把嘴一扁,輕蔑地罵道。“他們只要少折磨大小姐就好了。
偏偏那兩個老東西名堂多,今天一種規矩,明天一種規矩。姑少爺就只曉得耍脾氣、擺架子。昨天家裡有客,大小姐人不大舒服,沒有下廚房做菜。後來親家老太爺說了閒話,姑少爺晚上還發過一頓脾氣,打爛了一個茶碗,叫大小姐哭了一常”“這些事情你對老太太她們說過沒有?你最好不要告訴她們,免得她們心裡難過,”覺新不加深思,擔心地問道。
“我已經對太太說過了,”楊嫂憤慨地說。“我也曉得太太她們沒有法子。不過倘若把這些事情瞞住太太她們,萬一大小姐日後有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太太她們?”楊嫂說到後面,她的眼圈也紅了,便不等覺新開口,就往芸的房間去了。
“有三長兩短,”這句話像一柄鐵錘在覺新的腦門上打擊了一下。覺新痴呆地站在房中,過了半晌,才辯駁似地說道:“不會的。至少將來小少爺生出來,大小姐就可以過好日子了。”他說完聽不見應聲,覺得房裡很空闊。他驚覺似地四下一看,才知道他正對著這個空屋子講話,楊嫂已經不在這裡了。
芸聽說覺新來看她,十分高興,不等覺新進去,便走出來迎接。覺新跟著芸進了她的房間。芸讓他坐下,遞了一把團扇給他,一面問道:“大表哥你不是在打牌嗎?輸了嗎,贏了?”
“輸了八塊多錢。現在蕙表妹在替我打,”覺新拿著團扇客氣地答道。
“可惜我不能夠出去,不然我替你打,一定會贏錢的。那天不是贏過一回?”芸微笑地說,兩隻眼睛天真地望著覺新,粉臉上明顯地現出一對酒渦。
“芸表妹,你一個人關在屋裡真乏味。如果你姐夫不來就好了,”覺新無意地說。
“真討厭。從前還好。現在姐姐來一趟他總要跟一趟,來了又不肯走。要是留姐姐多住一天,他很早就打發人來接。大表哥,你看這種人還有什麼法子可想?”芸收斂了笑容,噘起嘴,氣憤地說。
覺新想了一想,然後說:“最好把蕙表妹請到我們家裡頭去耍。你也去。我們不請表妹夫,看他怎麼來?”
芸立刻開顏答道:“這個法子很好。”但是後來她又皺起眉頭掃興地說:“他不會讓姐姐去的。”
“那麼也就沒有別的法子了,”覺新失望地說。
“其實姐姐也太懦弱。姐姐又不是賣給他們鄭家的。看親戚,走人戶也是常事。這也要聽他的話。”芸忿懣不平地說。
“芸表妹,你留心過沒有?你姐姐近來很憔悴,常常乾咳,好像有病似的,”覺新忽然帶著嚴肅的表情低聲問道。
“大表哥,你是不是說姐姐有肺病?”芸驚恐地失聲問道。
“也許還不至於。不過她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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