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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大哥有什麼好聽的新聞?”覺民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他和劍雲正從房裡走出,聽見覺新的話便順口問道。
“大哥今天看見了蕙表姐,”淑華高興地對覺民說。
“我們也去聽聽,”覺民側頭對劍雲說。劍雲點頭說好。
眾人進了覺新的房間坐下以後,何嫂端出茶來。覺新喝著茶,一面把這天在周家看見的情形詳細地敘述出來。他愈往後說,愈動了感情,眼裡包著一眶淚水,他也不去揩乾。
劍雲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不時偷偷地看淑英。淑英在凝神深思,她的臉色慢慢地變化著,恐怖和焦慮的表情又在她的臉上出現。她微微地咬著嘴唇皮,不說一句話。
“世界上會有這種事情。真氣人。蕙表姐也太懦弱,怕他做什麼?”淑華惱怒地說。
“世界上這種事情多得很,不過你沒有看見罷了,”覺民故意嘲笑地說。
“我說以後就索性把蕙表姐留下,再不讓她到鄭家去,等他來接十次百次,都給他一個不理,看他有什麼法子。蕙表姐究竟是周家的人。”淑華昂著頭起勁地說。她氣憤地望著覺新,好像她在跟他爭論一般。
覺新痛苦地責備淑華道:“你真是在說小孩子話。蕙表姐如今是鄭家的人了。”
“鄭家的人?說得好容易。蕙表姐明明在周家養大的,”淑華還是不服,她固執地爭辯道。
“你說這種話又有什麼用?人已經嫁過去了,你將來就會明白的。你不要說大話,難保你就不會嫁一個像你表姐夫那樣的姑少爺。”覺新看見淑華說話不顧事實,他有點厭煩,便故意用這種話來激惱她。他自己並不擁護現在的婚姻制度(因為他自己受過害了),他說上面的話正表示對那個制度的反抗:他希望把自己的憤怒傳染給別的人,激起別的人出來說一些他自己想說而又不敢說的攻擊那個制度的話。
“大哥,”淑英忽然失聲喚道。她帶了責備的眼光望著覺新,痛苦地低聲說:“你也說這種話?”
“我才不怕。別人兇,我也可以兇。我也是一個人,決不給別人欺負。”淑華氣紅了臉大聲辯道。
“說得好。”覺民在旁邊稱讚道。
覺新聽見淑英的話,他立刻想起了這個少女的處境:的確一個像蕙有的那樣的命運正在前面等候她,現在的蕙便是將來的淑英。那個命運的威脅是很大的。但是淑英跟蕙不同,她還努力在作絕望的掙扎。她手邊的英文課本便是她不甘滅亡的證據。然而結果她能夠逃避掉滅亡嗎?他不敢多想。在看見蕙墮入深淵以後。他再沒有勇氣來看淑英的那樣的結局了。那個結局並不遠,而且也許又輪著他來把淑英送進深淵裡去。不過淑英還在設法逃避。他想她應該逃避。但是她多半會失敗。
“大哥,我跟你說幾句正經話。蕙表姐的事情固然已經無法挽回了。但是二妹的事情我們還可以挽救。陳克家一家人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三爸近來的脾氣你也見到了,他不會顧惜二妹。二妹是個有志氣的女子,你應該給她幫點忙,我們都應該給她幫忙,”覺民忽然做出莊重的面容,一本正經地說。
我們應該給她幫忙——覺新接著想下去。覺民的話來得正湊巧。好像一個外來的力量把覺新的紛亂的思緒一下子就理清了。他覺得幾對眼睛急切地望著他,等候他的回答。尤其是覺民的追逼似的眼光使他的思想無處躲閃,而淑英的求助的水汪汪的眼睛引起了他的憐惜。雖然他始終覺得自己並沒有力量,但是他也下了決心:他不讓淑英做第二個蕙。於是他用穩重的語調答道:“只要二妹打定主意,我總之盡力幫忙就是了。事情以後可以慢慢商量。不過你們說話做事都要謹慎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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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日子裡覺民算是最幸福的。覺新和淑英們的苦惱他分擔去的並不多。琴和利群週報社的事情更牽繫住他的心。
他從琴那裡得到的是溫柔、安慰與鼓舞。利群週報社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週報按期出版,銷數也逐期增加。他每星期二下午照例去參加編輯會議。翻閱一些稿件,有時也帶去自己的文章。琴有時出席,有時不能到,便請他做代表。社裡的基金漸漸地充裕了,只要稿件多,他們便可以將週報的篇幅增加半張。也有了新的社員,表示同情的信函差不多每天都有,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也寫了仰慕的信來。這一切在年輕人的熱情上點燃了火。每個青年都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