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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怎樣解決?”覺民看見覺新的悲痛的樣子,不覺黯然,他又問道。
“還不是不了了之。三爸喊你去,你不去,三爸很生氣,他當著我罵你一頓,又把我也罵幾句。四嬸、五嬸在三爸面前你一句我一句一唱一和地說了我們許多閒話,連媽也給派了一個不是。三爸還說可惜爹死早了,你同三弟都沒有人好好地管教,所以弄得目無尊長,專門搗亂。他們又提到你去年逃婚的事。三爸說,你連爺爺也不放在眼睛裡,更不用說別的人了。不過我看他們對你也沒有辦法。他們至多也不過多給我一點氣受,到後來把我氣死也就完了,”覺新極力壓住悲憤一五一十地敘說道。
“真正豈有此理。這件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我得罪他們,他們對付我好了,”覺民氣惱地說。
“他們看見我好欺負,所以專門對付我。就是沒有你這回事情,他們也會找事情來鬧的。我這一輩子是完結了。我曉得我不會活到多久。二弟,望你努力讀書,好給我們這一房,給死了的爹媽爭一口氣。三弟在上海,思想比從前更激烈。我原先就擔心他會加入革命黨,現在他果然同一般社會主義的朋友混在一起。我勸他不要做社會活動,好好地讀書,他也不肯聽。最近他還到杭州去參加過那種團體的會議。這個訊息我倒沒有敢讓家裡人知道。他們只曉得他春假到西湖去旅行。總之,三弟不回來革家庭的命就算好的了。要望他回來興家立業,恐怕是不可能的。我們這一房就只有靠你一個人。
二弟,你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才好。”覺新說下去,他的氣惱逐漸地消失了,絕望的思想慢慢地來抓住他的心,把他的心拖到悲哀的泥沼裡去。他愈來愈變得傷感了。好容易才忍耐住的眼淚又從眼眶裡流出來。他忽然把嘴一扁,孩子般嗚嗚地哭了。
覺新的哭聲進了覺民的心,在他的心裡攪著,攪著,攪得他也想哭了。但是他並沒有哭。他的憎恨是大於悲哀的。他的長輩們的不義的行為給他的刺激太大了。因為這個行為是加到他的身上的,他便把它看得更嚴重。他不能忘記它,也不能寬恕它。在這以前他還想到對家庭作一些小的讓步。可是王氏的圈套卻像一顆炸彈似地把他從迷夢中驚醒了。他才知道在這兩代人中間妥協簡直是不可能的。輕微的讓步只能引起更多的糾紛;而接連的重大讓步,更會促成自己的滅亡。
覺新走的便是後一條路。未來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他和三弟覺慧都曾警告過覺新,然而並不曾發生效力。覺慧的性子躁急,早早離開家庭走了。他也知道覺慧是不會回來的。現在覺新把興家立業的責任加到他的身上,他能夠接收麼?“不能。不能。”一個聲音在他的心裡說。這是他自己的聲音。他已經下了決心了。他昂然地抬起頭往四處看,看見覺新正在用手帕揩眼睛,便溫和地勸道:“大哥,你不要傷心了。你也太軟弱,總讓人家欺負你。如果你平日硬一點,事情也不會弄到這樣。”覺民要說安慰的話,結果說出的話裡卻含有責備的意思。他可憐覺新,愛覺新,但是他又有點不滿意覺新。覺新到這時候還希望覺民走覺新指出的路,那真是在做夢了。
淑英一個人走進來。覺民看見淑英,有點詫異,便問道:“二妹,你這時候還出來?”
“我來看你們。我聽說四嬸跟你們吵架,吵到爹那兒去。
你們一定受了氣罷,”淑英親熱地說。她看見覺新低著頭不時發出抽噎聲,便同情地喚了一聲“大哥”。
覺新默默地點點頭。覺民便說:“他剛才在三爸那兒碰了釘子,受了不少的氣。三爸還罵我目無尊長,專門搗亂。”
淑英的臉色馬上改變,眼睛裡的光芒立刻收斂了。她皺著眉頭沉吟半晌,忽然羞怯地低聲說:“我曉得你們會恨我。”
“我們會恨你?哪個說的?你難道不曉得我們平時都喜歡你?”覺民害怕淑英誤會了他的意思,便著急地說。
“我也知道,”淑英不大好意思地埋頭說。她欲語又止地過了片刻,後來又接著說了半句:“可是爹……”她在覺民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下,兩眼水汪汪地望著覺民,射出來懇求的眼光,似乎在要求他的寬耍“三爸的思想、行為跟你又有什麼關係?”覺民感動地分辯道。
“你要曉得,我也討厭四嬸、五嬸,我也不贊成爹,我是同情你們的,”淑英紅著臉囁嚅地說。後來她忍不住又訴苦地說了一句:“我實在不願意在家裡住下去了。”
“我曉得,”覺民感動地答道。他看了看淑英的激動的臉,她的臉上隱約地現出了渴望幫助的表情;他立刻想起另一件事:他覺得這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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