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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軍隊中可能有黑人士兵,唐代宮廷中有黑人奴僕,等等。面對這些野史、散落的民間文化、鮮為人知的逸事,我不禁要懷疑那些被記載下來的文字所涵蓋的歷史精確度。”
我思路一轉,嘆了一口氣:“人生難道不也一樣嗎?你生命的意義往往只在你參與社會活動時才會顯亮,許多孤單的時候,你的無數幽秘心緒隨著時間的流逝永遠淪入不可知的黑洞,甚至後來連你自己也想不起來。”
森使出他的哲學本色:“海德格爾以哲學的語言描述梵·高畫的一雙農鞋,說只有從農鞋聯想到勞動、泥土、大地、穀物和麵包,農鞋的存在才會敞亮;而許多時候,農鞋被扔在幽暗的角落裡處於存在的遮蔽狀態。”
我聽了駭然一跳:“這不就是以前的我嗎?孤零零地住在一間陋室裡,跟外界隔絕。人們完全把我遺忘了,好像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我這個人,我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森:“但是苛求生命每時每刻的意義難道不是一種奢望嗎?許多時候,個人都處於孤單與遮蔽狀態。我也經常在寂寥中把無數縹緲的心緒付諸東流,永遠不想撈回來。”
我:“空虛其實也是一種無人知曉的適意的飄墜……”我語氣慵懶,又習慣性地跌入沉淪之中。
森霍地站起來:“哦,天啊!我們幹嗎要談這些?趕快準備好,旅行去!”
心跌入風景便有千古的意味(1)
心跌入風景便有千古的意味
我和森剛結為伴侶,開始漫遊世界。我用“伴侶”而不是用“情侶”,是因為我倆相處的方式跟一般情侶不同。即使住在同一屋簷下,朝夕相處,我和他仍是獨立而自由的。他走路從不牽著我的手,我也從不挽著他的胳膊。我們都認為那樣很惡俗。我們用獨特的思想交談使心靈牽著,挽著,談到歡喜時甚至放開手腳跑跳起來。我們都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關係。森走起路來瀟瀟灑灑,一副特立獨行的表情。我呢,也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最不喜歡跟人牽牽扯扯。
森在西方呆過,他不想以中國情侶的方式以在同一個地點廝守時間長短為情感衡量。他想以西方人的方式帶我遊走四方,以在一個廣袤平面上游歷地方的多少為情感衡量。從此,我們開始了覆蓋大地的旅程,向著未知的空間越走越遠,漸深漸渺。
我們在計劃著第一次旅行。森問我:“你最想去的是什麼地方?”
我思忖好久:“我最想走到一個山窮水盡的地方,走得自我消失,走得時間倒流,走到原始的洪荒年代,走到再也沒了今生的記憶。最好,走到死在那裡。”
森:“胡說!”
我:“我沒胡說。現代都市文化像一根釘子嵌入我們的血肉中,難以拔除。長途辛苦的旅行,就是為了卸卻人的社會文化記憶。唐朝詩人王維說:‘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走到蠻荒處,才會發現生命本來的樣子是怎麼樣的。”
森:“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旅行不過是為了逃世。但即使這樣,你也不能說死在那裡啊,多不吉利。”
我:“哎,我說的死是指精神上的死,就像佛家的頓悟。頓悟之後,還要復活著回來的。”
森:“那麼,去西藏吧,那裡佛教氣氛濃郁。你覺得怎麼樣?”
我:“西藏是我心中的聖地,但那裡太怪異,好像不屬於人間。我想去一個比西藏平和一點的地方。逃世嘛,總要有一個白雲鄉式的地方。”
森:“那麼去雲南?那裡可有一個真正的白雲鄉——香格里拉。”
我:“好啊,這正符合我的心意。”
森:“那就這樣定了吧。”
我和森乘飛機降落在雲貴高原上,立刻感到生命有點失真。這裡的地勢和氣候很奇異,天空說變就變,一會兒陽光燦爛,一會兒陰雨綿綿,我們的心情也隨著起伏不定。雲散天晴,天空特別湛藍,白雲特別耀眼。那低矮的雲天就像宗教籠罩著天下的生靈,我和森走在下面飄悠悠的。
車子往高海拔的玉龍雪山開去,高原反應漸漸降臨。玉龍雪山對世人的吸引不只是雪,還有它豐茂的植物。它的植被隨著海拔的上升跨越了亞熱帶、溫帶、亞寒帶和寒帶,從山腳遍野的鮮花過渡到奇崛的高山針葉林,最終寂滅成山頂無花無草的岩石、雪山和冰川。玉龍雪山的豐茂與寂滅都使它處於自然的極端,自然界的絢麗和荒涼所寓含的宗教情感,都匯聚在這裡。形形色色的旅人遊走到此,似乎都能窺見自我生命的本質與極限。
在一片甘海子邊,車子停了下來。我和森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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