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3/4 頁)
完飯。他回憶起頭天夜晚——氣味嗆鼻的貓食,白色顆粒狀的毒藥,那隻精明的動物仰望著他的模樣,在他的腳上摩擦的樣子,羞答答的……姿勢,是愛?是責備?還是嘲笑?他又重新感到一陣負疚感的刺痛,可更強烈的滿足感刺痛著他的五臟六腑。接著,他抬頭向上一望,偶然看見了一個白色的東西,在花園的牆頭上小心翼翼地走著……
當然,是米蘭達回家了。
他瞪大眼睛望,大吃一驚。他瞪大眼睛望,張口結舌——等著那個鬼怪消失。
他頭昏目眩慢慢地站起來,故作欣喜地向隔壁房間的愛麗薩喊道:“米蘭達回家了!”
他大聲叫道:“愛麗薩!親愛的!米蘭達回家了!”
米蘭達果然來了,確實是米蘭達,它從陽臺往飯廳窺視,眼裡閃爍出金茶色的幽光。繆爾先生渾身顫抖,腦筋卻在飛快地轉,既要接受這個事實,又要找個合乎邏輯的理由來接納這個事實。它把毒藥吐出來了,一定是這樣。噢,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就是因為在花園的棚子裡度過了又冷又溼的一夜之後,毒藥失效了。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急忙推開拉門,放白貓進來。他激動得聲音顫抖地叫道:“愛麗薩,好訊息!米蘭達回家了!”
愛麗薩高興到了極點,心醉神迷地把白貓抱在懷裡。繆爾先生也頭一次真正鬆了一口氣。他撫摸著米蘭達蓬鬆的尾巴想道——自己的行為太殘忍、自私——肯定是與自己的品格相悖的——他決定既然米蘭達能夠從主人手下死裡逃生,就應該准予生存。他不會再下手了。
尤利斯?繆爾先生在四十六歲結婚前,跟大多數沒有結過婚的男女的性格一樣——內向、神經過敏;觀察生活,而不參與生活——他們認為婚姻狀態就是無條件地結合;他曾經認為夫與妻是真實意義上的血肉一體,而不僅僅是詞彙上的比喻意義。然而他自己的婚姻卻無可挽回地每況愈下,以告吹結束,而且看來沒有指望復婚。畢竟他快滿五十七歲了。(儘管有時候他感到納悶:五十七歲真的老了嗎?)
他們結婚的頭二三年(當時愛麗薩的舞臺生涯處在她所謂的隱退時期),他們像任何夫妻一樣同睡一張雙人床——或者按照繆爾先生的想法任何夫妻都是如此(因為他本人的婚姻並未使他受到啟迪,從而認識到“結婚”的一般意義)。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愛麗薩開始輕輕地抱怨睡不著,因為繆爾先生夜裡總是睡不安寧——翻來覆去,伸腳踢腿,高聲叫喊,有時候甚至驚恐地喊叫,被她叫醒後,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接著他羞愧地連聲道歉,然後悄悄走進另一個房間裡去睡覺,如果他還睡得著,下半夜就睡在那裡。儘管這種情況使繆爾先生感到怏怏不樂,他還是完全同情愛麗薩;他甚至有理由相信這個可憐的女人因為他(她神經特別敏感)受了許多不眠之夜的痛苦而沒有對他訴說。她就是這麼體貼的人;這麼不情願傷害別人的人。
結果,他們形成了一個愜意的常規,每天夜晚他們就寢的時候繆爾先生先和愛麗薩共度半個小時左右,然後為了不打擾她,繆爾先生就踮著腳尖走進另一個房間,在那裡他可以不受干擾地睡一覺(如果他偶爾做的噩夢不來打擾他的話,他確實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他倒認為最壞的夢是不能把他喚醒的夢)。
然而,最近這幾年,情況竟然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愛麗薩養成晚睡的習慣——在床上讀書,或者看電視,更有甚者,不時打電話聊天——於是,繆爾先生最多隻能吻她一下,道個晚安,不上她的床,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睡覺。有時候在睡夢中他臆想愛麗薩叫他回去——醒來後急忙穿過黑暗的走廊,懷著迫切而充滿希望的心情,在她的門口站一兩分鐘。在這種時候他不敢提高嗓門,只是喃喃地問道:“愛麗薩?愛麗薩,我最親愛的?是你在叫我嗎?”
米蘭達晚上的惡習跟繆爾先生的噩夢一樣不可預見,一樣變化無常。它有時候會舒適地蜷縮在愛麗薩的床腳,平靜地睡到天明,可有時候則非要讓人把它放出去不可,對愛麗薩喜歡它睡在床上不予理會。知道白貓一整夜睡在床上,感到腳下有一隻溫暖、實在的貓壓在綢緞的鋪蓋上,就有某種舒適感——愛麗薩承認,這是孩子氣的想法。
不過愛麗薩當然知道,人不能強迫貓做它不願做的事。“自然法則似乎總是這樣的,”她一本正經地說。
毒殺貓的手段落空幾天後,繆爾先生在暮靄中駕車回家的路上,或許離家只有一英里了,他看見那隻白貓站在道路前方——紋絲不動地站在另一條車道上,也許是在車前燈的照耀下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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