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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林建這樣在國內從沒幹過體力活的年輕人來說，這份工作當然很累。白天的十個鐘頭他基本上沒有坐下來的時間，從工友把一箱箱鮮魚嘩地倒在寬大的案板開始，他就必須站著，麻利地抓起一條條魚，然後飛快地刮淨魚鱗，剖開魚腹，刷乾淨裡頭骯髒的臟腑，剔除掉魚刺，再投進旁邊的大鋁盆。鋁盆盛滿後，他要馬上端到木槽子那邊，把魚一條一條齊整地排下去，一邊排一邊不斷往魚身上均勻地撒鹽，直到把木槽排滿。這是計件工，動作越熟練，做得木槽越多，工錢就越多。所以，林建從剛開始幹，就下手非常快，因為快，他的手掌常被鋒利的魚鰭扎破，手背還被片刀劃傷過，當他滿是傷痕的手踝伸進鹽堆的時候，雖然帶著薄薄的膠手套，但鹽巴還是輕易滲透，滿手的傷口被鹽一漬，把他疼得連心尖兒都翹跳起來。

晚上，他接下兩條船的生意。他用白天已經痠痛不止的腰身，再次扛起一箱箱將近四十公斤的保溫箱，艱難地走在通往小碼頭的崎嶇漫長的灘塗上……

這樣算來，他每天都能賺將近十萬塊，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力量就是回國，回國成了他每天能想到的最高理想。

中午間歇的時候，他會帶著飯走回岸灘邊的管道，崔汶瑩一直憋居在裡頭，不過裡頭已經有了幾條簡單的麻氈，還有一個小小的炭爐，簡單的炊具，都是從老婆婆那裡買來的。兩人都很沉默地吃飯，崔汶瑩也是心事忡忡的樣子，對林建的回國理想沒有任何支援的意思，但她也從沒有說過一句勸止或者挽留的話。

每一晚，當林建扛起一個個保鮮箱的時候，崔汶瑩都會獨自坐在碼頭的燈柱下面，沉默地看他。然後，在夜深的時候，再陪他一起回到那個粗糙卻溫暖的水泥管道里頭。第二天一早，林建總會發現他的鞋襪都已經幹了，他知道是崔汶瑩用一整晚的時間，細細地用炭爐來烤乾。。　最好的txt下載網

9 事與願違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林建手裡已經有了近百萬的收入，他透過老闆的介紹，得知在十公里外的一個小村落裡，有人可以幫助他。在他準備去面談的那一天，他本想請崔汶瑩同去，好給他做翻譯，但崔汶瑩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蜷在麻氈裡頭不肯起身。林建無奈，只好自己一人走了。他冒險穿過了好幾個村落，並找到那個蛇頭。

他很驚訝，蛇頭能講一口流利的中文。

當林建把自己手頭的錢亮給他看的時候，蛇頭笑了，他說，大哥，我可是拉你偷渡啊，就是坐船旅遊，這麼點錢也不夠。

林建也知道，偷渡是犯罪，搞不好是要坐牢的，自己這點錢肯定不夠。他說盡了軟話，和蛇頭商量說剩下的錢，等我到了中國，一定給你補上。

商量了半天，蛇頭才說，好吧，咱倆也算是老鄉，你先付一半吧。林建才知道他也是中國人，而且是海港人，早些年出國勞務，後來就幹起了這走私加偷渡的營生。

最終也沒有談妥，畢竟林建的錢還差的很遠。他失望地回到管道里頭，身子已經疲弱到連站起的勁兒都沒有了。

他回來時，崔汶瑩已經起床，正背對他扎小辮子。

她聽見林建進來的聲音，沒轉頭就問他怎麼樣了？要走嗎？

林建沮喪地搖頭，說我的錢不夠。

等崔汶瑩回頭時，他已經走了出去，又爬上了那一塊高大突起的黑色岩礁上。這一次他愣愣地站著，仍由兇猛肆虐的海風把他吹得搖搖晃晃，悽迷的眼神遠眺著前方藍色的海洋。

崔汶瑩追了出去，站在岸灘上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　。。

10 煎熬之夜

當晚，林建沒有再出去卸船，他有些發燒，鬱郁地躺在管道里。崔汶瑩用炭爐煮了一盆麵條。她似乎根本不會做飯，等拿下鋁盆的時候，麵條已經糊成一團，連一點湯都沒有了。林建沒有胃口，也沒有心情吃。

崔汶瑩臉上的擔心溢於言表，給他加了一層麻氈，問他，你真的要回去？

林建聽到她的問話，本已半閉的眼睛立即亮了，很堅決地說是的，我要回去。

崔汶瑩低著頭，訥訥說難道這裡就沒有什麼可以挽留你？

林建搖頭，說我留在這裡，只有被追捕，只有逃亡，只有傷心。

崔汶瑩有些黯然，低聲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