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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孤獨,他寂寞,他被人看不起,他被人取樂兒,但還有這麼一個人在關心著他,給他冰冷的心帶來一絲暖意,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他是多麼需要馮爺呀!
但是馮爺坐了大牢,而且是不明不白地進去的。他不知道馮爺被關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馮爺能不能活著出來,自己還能不能再看見他。他想去救馮爺,卻又覺得自己很渺小,無能為力。
看不見馮爺了,再喝醉了酒,沒人攙福大爺回家了,他苦悶的時候,沒人陪著聊天了,他覺得心裡一下子空蕩蕩的,天黑沉沉的,見不著一點兒亮光了。
亮光在哪兒呢?見不著馮爺,他只能找“酒爺”了。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一醉解千愁。但是酒消不了他的愁,只能更讓他添愁。他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時常醉臥街頭,但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苦悶,照樣拿他取樂兒,拿他當猴兒耍。
在酒醉中,他經常恍恍惚惚地看到馮爺坐在他身邊。馮爺的那雙“陰陽眼”變了,變得溫柔了,變得隨和了。馮爺拉著他的手,跟他說著體己的話,他覺得心裡湧起一股暖流,讓他感受到一種幸福的快意。他輕輕地摸著馮爺的頭,叫他:“嘔欠,這傻老爺們兒!”可是當他酒醒了,明白過味兒來,去找馮爺的影子時,他的心又涼了。
馮爺入獄以後,福大爺喝醉了酒,腳踩著雲,來到衚衕裡的那棵老槐樹下,再也不唱戲了,他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天上的星星,好像在尋找什麼。找什麼呢?他在找馮爺。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彷彿是馮爺的那雙“陰陽眼”,他嘴裡不停地嘚啵著,像是在跟馮爺對話,但沒人能聽得出他叨咕的是什麼,只當他是在撒酒瘋。
如果有人來一嗓子:“福大爺,來一段樣板戲嘿!”他會兩眼死死地盯著這個說話的人,然後從嗓子眼裡冒出一句:“唉,八年啦,別提他了!”這是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裡李勇奇唸的一句道白,但沒人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馮爺在體育場被批鬥宣判的當天晚上,福大爺坐在小酒鋪裡的老地方喝悶酒。酒鋪裡還有幾個“酒膩子”,他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天,屋子裡煙氣酒氣摻和到一起,使人昏昏欲睡。
不知是誰聊起了當天上午的宣判大會:“我看這二十多人裡就數馮家的三小子冤,判了十五年。”
開酒鋪的老程頭兒接過話茬兒說:“是呀,十五年,出來快成小老頭了。”
“這孩子原先老上這兒打酒來,雖說長得寒磣,可看著挺仁義、厚道的,怎麼成了流氓壞分子了?”
另一個“酒膩子”說:“嗐,這年頭,知道誰是怎麼回事兒呀?聽說他跟‘特務’勾搭上了。”
旁邊的一個“酒膩子”說:“哪兒有什麼‘特務’呀,我兒子參加宣判大會了。他回來說馮三兒是流氓罪,他偷了人家的畫兒。”
頭一個說話的“酒膩子”道:“他會偷東西?不可能,馮子卿的家教多嚴呀,他會教育出一個賊來?沒有的事兒。流氓、壞分子,找這麼一盆髒水還不容易?他指不定得罪誰了呢?”
開酒鋪的老程頭兒嘆了口氣:“唉,現如今,得罪誰,也別得罪胳膊上戴紅箍兒的。”
“南京的沈萬三,北京的枯柳樹,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怕得罪誰呀?咱們不過是個草民,人民群眾!嘁。”剛才說話的“酒膩子”咧著嘴說。
另一個“酒膩子”把他的這句話接過來說:“得了嘿,咱別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了,來吧,還是喝咱們的酒吧。”
福大爺一邊喝著酒,一邊聽這些人閒聊,聽著聽著他沉不住氣了,湊到一個老酒蟲兒趙五身邊,乍麼實兒地問道:“五哥,你們這兒判了判了的,說誰呢?”
趙五仰起腦殼說:“說馮家的老三呢。怎麼,您不知道嗎?他給判了。”
“判了?他判了?判什麼了?”福大爺愣怔地問道。
“沒喝高吧?福大爺!判什麼了?判了十五年大刑!”趙五撇了撇嘴說。
“啊?他判了十五年大刑?”福大爺吃了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說,“真的,他給判了十五年,十五年,他怎麼給判了十五年呢?十五年,我上哪兒找他去呀?”他語無倫次地嘟囔著。
那天晚上他喝了一斤多老白乾,喝到小酒鋪的那些“酒膩子”都走了,他還跟開酒鋪的老程頭兒要酒喝呢。
“別喝了!再喝,我不叫您大爺,叫您爺爺啦!”老程頭兒把他的酒杯收了起來。
“我說老掌櫃的,你幹嗎不讓我喝了?喝,我還沒喝夠呢,不信你問馮家老三去,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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